边轻声呢喃,到后来,语声都有些喑哑——“是朕有负于你……”
“阿绥昨晚……等了一夜。”好半晌,她干哑带涩的语声响了起来,全不似往日清润。
刘肇心底里愧疚、心疼、伤楚齐涌上来,只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朕,朕至今无嗣……”他的话却被她阻住——
“阿绥明白。”她转过头来,带着血丝的眸子看着他,轻声道,仿佛一个痴情而伤心的妻子,却仍然深明大义。
过了会儿,她吩咐了朝食,二人一起用饭。
案上青铜鼎中的野鹿羹,他方入口,便怔住了……竟是她的手艺。原来——即便这样,她却还不忘替她料理药膳,调养身体。
刘肇握着饭匕的手,微微一滞。
邓绥有些虚弱地用着饭食,看着他面色愈来愈深的愧色,心底里无波无澜……
一个受了委屈,伤心却不怨愤,难过而仍深情的妻子,是最能让男子愧悔又怜惜的罢。
如今,她最需要的,便是他的心虚与愧疚了。
在刘肇眼中,之后的一年多日子似乎与先前无甚区别,但嘉德宫的宫人们却知道……自此之后,皇后殿下再未夜间挑灯看过医书了。
……
永元十七年冬,有宫婢怀妊,次年九月,产下一子,赐名刘隆。
而汉宫之中,却并没有因小皇子的出生而添多少喜色。天子一向体弱,自半年多前便时常抱恙,而近日病情更重了许多……卧病已是半月有余。
“陛下,用些粟糜罢。”邓绥温声劝道——“妾加了些甘棠肉在里面,略见酸甜,又有开胃之效,陛下不若尝尝再说。”
二十六岁的邓绥,容色清丽绝伦,体怀入微地在病榻畔照料着丈夫,仿佛天底下最贤惠的妻子,再温和耐心不过。
“好。”刘肇清减得厉害,原本秀郁的面庞而已瘦峭了许多,语声也十分低弱。自近日重病后,他几乎对一向温柔体贴的妻子言听计从,那怕丁点儿食欲也无,听了她这话,也勉力接过玉碗,用了些许。
「说起来,我这副病体残躯……当真是拖累了阿绥,咳,咳」说话间,他又咳了起来,直咳得佝偻了身子,仿佛把肺腑都要咳了出来。
“陛下……”邓绥忙替他抚着脊背顺气,好一会儿才稍稍恢复了些许。
“看样子,这病……”他面色苍白如纸,可终究却没有说下去,只看着一旁神色焦急,满目忧节的妻子道——“即如此,诸多的政事,便劳阿绥操心了……今日,朕便交待李桢取了玺印与你。”
“陛下——”邓绥神色一急,仿佛要说什么。
“这些……交到阿绥手中,朕才放心。”他阻住了她的话,病弱的天子微微而笑,眸光温和里尽是信任——“如今,这世上,朕也只信你了。”
三月之后,天子病笃。
邓绥守在病榻前,静静看着已十分虚弱的丈夫。
他神智勉强还清醒,睁开眼看到是她,蓦地露出一个孩子般欢喜的笑容来:“阿绥,你还在。”
“嗯,妾一直在这儿陪在陛下。”她轻声答。
“朕有好些日子没有见着李桢了……”他似乎有些疑惑,低声道——这个心腹内侍,在他卧病之后几乎成了唯一得知外面情形的耳目。而自取了玺印与她后,便再未出现过。
“有什么事,陛下问妾便好。”她避重就轻,神色温和平静。
刘肇近乎本能觉得有些蹊跷,于是罕见固执地向她道:“还是将李桢召来罢。朕……只怕时日无多,有些事需交待他。”
“交待与妾,也是一样的。”邓绥仍然温和平静,波澜不惊。
“阿绥,你……是想做甚么?”似是到了弥留之际,回光返照一般。尽管一双眸子因为重病已微微凹陷。但他的目光却是异乎寻常的清醒,定定看着她,问得字字认真——“朕这般信重你,所以阿绥定然不会有负于朕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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