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所以你哄钟弥睡觉的时候,有在想,我是不是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esp;&esp;所以,你给钟弥开家长会的时候,有在想,我是不是期待着,你能作为妈妈再出席一次?
&esp;&esp;所以,你让弥弥叫我姐姐,有想过,我会嫉妒她拥有无论我多渴望,都无从获得的感情么!”
&esp;&esp;章文茵涕泪交集,不断摇头,想否认,但无法辩驳一个事实,她只能无力地说:“对不起,呦呦……”
&esp;&esp;奶奶艰难地开口:“呦呦,你妈妈她当初……也是有苦衷的。”
&esp;&esp;“因为有苦衷,就可以这么多年一次都不联系我。”鹿呦缓缓地呼了一口气,抬眼看向章文茵,她那双通红的眼睛,还含着泪,却是分外冷静,“妈妈的感情轻而易举就可以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为什么我就得陷在过去?”
&esp;&esp;她叫妈妈叫得是那么顺口,不带一丝一毫的自主情感。
&esp;&esp;室内陷入了的沉默,大约是她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至于她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esp;&esp;鹿呦声音发哑,像生咽了粗粝的石子,每个音节都被磨得发疼,
&esp;&esp;“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她就在我身边,所有人都在帮着她重新闯入我的生活,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把我蒙在鼓里,为什么每一次在我接近真相的时候还要骗我……”
&esp;&esp;鹿呦眼里又渐渐积蓄水雾,视线从她们站起来的每个人身上划过,蓦地定格,对上月蕴溪那双深暗的眼睛。
&esp;&esp;为什么连你也在骗我。
&esp;&esp;月蕴溪陡然一震。
&esp;&esp;“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妈妈不是想要……闯入你的生活。”章文茵哽咽地说,“我们只是怕你接受不了……”
&esp;&esp;“凭什么觉得我接受不了?既然觉得我接受不了,现在为什么又要跟我见面?又是凭什么觉得我现在就能接受了呢?”
&esp;&esp;鹿呦话音一顿,仿佛在这一刻终于看清楚,剜下心脏那块的刀子是个什么模样,忽而笑起来,“……原来……月蕴溪的试探……是这个意思啊……”
&esp;&esp;原来楚门的世界;原来说谎的匹诺曹;原来那些一次又一次的试探,都是在为今天做铺垫。
&esp;&esp;她一笑,眼泪便大颗地滚落下来。
&esp;&esp;月蕴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三步并两步到她面前,去牵她的手。
&esp;&esp;鹿呦几乎是本能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唯一没有退避的,是始终注视她的视线,无法克制地模糊在不断积聚的水雾里。
&esp;&esp;“……你们可以不尊重我的自由意志,可以不尊重我的心情。但麻烦……至少把我当个人,而不是什么可以被操控情绪和思想的木偶,你们觉得试探得可以了,动动手中的线,我就得按照你们的节奏来。”
&esp;&esp;被濡湿的睫毛沉沉落下去,她沙哑的声音里滚着沙粒质感的委屈:“别对我这么不公平……”
&esp;&esp;为什么,都是她亲近的人,却没有一个站在她这里,考虑一下她的灵魂也需要一个出口。
&esp;&esp;月蕴溪的手还悬在半空,鹿呦一眨眼,眼泪直接砸落在了上面。
&esp;&esp;指尖蜷了蜷,叫她一时分不清楚,是鹿呦的眼泪太过滚烫,还是她心口的痛觉传递到了指节。
&esp;&esp;还没有定局,她已然有了一种仓皇失措的落败感。
&esp;&esp;早该想到,拥有绝对共情能力的鹿呦,比常人都要细腻敏感,之所以能理解、悲悯别人的痛楚与苦难,就是因为那样的痛苦会成倍地投射到自己心里。
&esp;&esp;更何况是切身经历过的痛苦。
&esp;&esp;“这顿饭,适合你们一整个联盟,不适合我,你们慢慢吃。”鹿呦弯腰鞠躬,找回自己仅存的一点体面,飞快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包厢。
&esp;&esp;还是来时的那条长长的走廊。
&esp;&esp;山间的晚风,总有超出当时季节的温度,尤其还带着潮气,穿过花窗,将她的长发吹得卷起,冰刀子似的刮在脸颊上。
&esp;&esp;她终于抬起手,抹一把脸上的湿漉。
&esp;&esp;外面还在下着雨,梧桐叶剥离枝头,在风里痛得乱蹿,视线花窗的洞口,投望向头顶。
&esp;&esp;灰霾的夜空,不见任何星体,只有月光照不到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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