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那些事情。”江芸芸镇定说道。
&esp;&esp;黎循传看了过来,恍惚发现这人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
&esp;&esp;黑了,瘦了,也高了,不似小时候那般古灵精怪,但神色更加沉着冷静。
&esp;&esp;小小的芸草真真切切的长大了。
&esp;&esp;“他们想要你去漳州?”黎循传沉声问道。
&esp;&esp;江芸芸嗯了一声。
&esp;&esp;雨越下越大,乌云压着天际,视线逐渐昏暗,出了小巷进入大路,路上也已没有什么人了,雨水跟注水一般从屋檐下淅淅沥沥落下来,听得人心烦意乱。
&esp;&esp;“不是好地方。”黎循传低声说道,“寻常人去尚有几分考量,可你去了既要忌惮,又有压力,不论做得好不好,都是罪名。”
&esp;&esp;江芸芸笑了笑,又是轻轻嗯了一声。
&esp;&esp;黎循传又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似乎又千言万语,但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esp;&esp;两人顺着大街一路沉默地走着,终于来到院子的巷子口。
&esp;&esp;江芸芸走了几步,突然看向一扇紧闭的木门。
&esp;&esp;“走了,听说去兰州当小吏了,举家一起走的,全家加上铺盖也就三个包裹,穷的响叮当,那条白绫都舍不得扔,房子现在租给这次进京的考生了。”黎循传冷不丁说道。
&esp;&esp;“你救了他们,他们却一点都不感激你,他们都疯了一样弹劾你,先是说你丈量土地是为私利,又说你让女子抛头露面又违伦理,还说你插手军务,其心可诛,到最后等你开了海贸,又说你谋私立名,巧设名目,桩桩件件,这是一件好事也没有,我每日都能听到他们对你的诋毁,在他们心里你成了大奸大恶,十恶不赦的人。”
&esp;&esp;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压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esp;&esp;“他们一点也没记住你的好,要不是为了他们,你怎么会好端端从一个状元去琼州,你走了这么久的路,做了这么多事情,没有一个人想起你的好,那你做这么多有什么用。”
&esp;&esp;“毛澄和王献臣一连上了三道折子,就连顾清也不赞同此事,当年考试时,我们坐在一起时的情谊是一点也不顾了,这是要和我们划清界限嘛。”
&esp;&esp;“你的那些同科,之前在翰林院都与你笑脸盈盈,可这几月却连你以前对他们的只言片语都拉出来抨击,说你是个面目可憎之人。”
&esp;&esp;黎循传的半边身子被雨淋湿了,满是愤怒地看着江芸芸。
&esp;&esp;“等下一个县令来了,你心心念念的那群百姓说不定就说那个人好了,那你算什么,你为他们承受了这么多压力算什么。”
&esp;&esp;“三年一次科举,这么多能人,那么多会说话的嘴,京城都要密密麻麻住不下,怎么就非要欺负你一个人……”
&esp;&esp;江芸芸见他越说越离谱,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无奈说道:“胡说什么呢。”
&esp;&esp;黎循传倏地冷静下来,只是脸色依旧愤愤不平。
&esp;&esp;“他们就是在欺负人。”许久之后,他看着江芸芸平静的面容,低声说道。
&esp;&esp;江芸芸把那把偏了的雨伞扶正,摸了摸他湿哒哒的衣袖:“欺不欺负人他们的事情,受不受欺负是我的事。”
&esp;&esp;黎循传看了过来。
&esp;&esp;“漳州我不能去,但漳州又不得不去。”江芸芸牵着他的袖子,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海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土地越来越少,人口越来越多,矛盾已经到了马上要沸腾的地步,这些人的诡异心思我不在乎,但我不能看着普通人朝着死路走过去。”
&esp;&esp;“打仗会死人的。”江芸芸叹气说道,“多可怕的事情。”
&esp;&esp;“大部人读书,读到家国天下最多只是记住,可真到了官场,能实现的有几个。”黎循传闷闷说道,“怎么就你这个死心眼读书,还真读进去了,回头还给自己闹得两面不是人。”
&esp;&esp;江芸芸笑着没说话。
&esp;&esp;“大概是我见过一个很好的社会,至少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满足基本的生活。”
&esp;&esp;黎循传质疑:“你在那里见过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不会又蒙我吧。”
&esp;&esp;江芸芸站在门口的台阶下,叹气说道:“梦里吧,许是那场梦养成了我见不得人受苦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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