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甚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他才意识到流言之祸的重要性,亏得岚琪能那样大度地笑看风云,只一句话,他就受不了了。
门前有人进来,方才也在殿内一道行礼的佟嫔已经换下了厚重的朝服,宫女跟在她身后,抱着琴抬着琴架,玄烨不解,佟嫔上前行礼道:“皇后娘娘想听琴,娘娘的琴搁置久了,这两天让琴师调好了,臣妾也在储秀宫练了几次,正想弹琴给娘娘听呢。”
玄烨神情黯然,沉沉地说:“她昏迷着,也听不见。”
佟嫔却坚强地笑着:“娘娘有心要听,梦里也能听见。”
可惜她的坚强绷不住多久,说完这句就鼻尖泛红、泪眼汪汪,玄烨心疼她,挽了手道:“你姐姐不在了,朕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佟嫔吸了吸鼻子说:“臣妾不会让人欺负,臣妾不会给姐姐丢脸。”说罢这句,朝皇帝福了福身子,领着宫女进去。
里头些许动静后,宫女们都退了出来,玄烨坐在一旁,但听得琴声叮叮咚咚传出内殿,琴音里的活泼朝气一改承乾宫阴郁许久的氛围,连屋外宫女太监都停下手里的活引颈而听。
玄烨觉得琴音似曾相识,但他从未听佟嫔弹过琴,只在那一年远远看端坐湖中央的岚琪抚琴。
四阿哥踏着琴声而来,见父亲端坐一侧,上前来行礼,玄烨见他手里拿着书,问是不是去了书房,胤禛垂首应:“额娘一直说,儿臣念了那么多书,却从没给她讲过什么故事,额娘喜欢孙猴子的戏,总说想听全本的《西游记》,但那是儿臣不能看的书。”他说着话,下意识地把书往身后藏了藏,他并没有去书房,是小和子弄来这书给他的。
皇帝面色凝肃,似不在乎他手里拿了什么,而是道:“你该改口,叫皇额娘。”
胤禛一愣,抿了抿嘴点头道:“儿臣记下了,皇阿玛,儿臣现在能不能去给皇额娘念故事?”
玄烨却摇头道:“听故事哄得她一乐,不如背正经书让她高兴,你有做孩子的孝心,皇阿玛很欣慰,可你不懂父母的心。”
四阿哥不明白,但见父亲伸手从他身后抽走了那几本好不容易得来的书,父亲卷了书敲敲他的脑袋说:“去背来何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解释给你皇额娘听。”
胤禛愣着没动,却见父亲稍稍动怒,起身把他往门外推,严肃地说着:“随便你去书房里找哪个,背出来弄明白了再回来。”
此刻青莲匆匆从内殿跑出来,见皇帝还在这里,欢喜地说:“万岁爷,娘娘醒了。”
玄烨闻声就要进去,又见四阿哥也要跟着,竟驻足责备:“朕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四阿哥愣着,红唇微动想说他要见额娘,可父亲威严如山他不敢违逆,两边僵持不过须臾,外头听着动静的小和子,赶紧冒死进来,把四阿哥拉出去了。
青莲不知父子俩闹什么,但四阿哥一走,皇帝便往屋子里来,正见岚琪和佟嫔恭恭敬敬地在榻前向皇后行大礼,皇后平静地看着她们,眼底淡淡有几分笑意。
玄烨收敛心思,大步走进来,指了指佟嫔道:“还是你妹妹有法子,几首曲子就把你唤醒了,你这是要睡到什么时候,朕担心极了。”
皇后不知是沉睡之后养足了精神,还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眼中熠熠生辉,笑道:“皇上,臣妾是皇后了?”
那边佟嫔已去端来金册宝印,虽然皇后病重不能参加任何仪式,但一应册封皇后该有的礼数都没落下,玄烨握着她的手去触摸皇后之宝,她眼底的笑意那样幸福而兴奋,唇间反复地说着:“臣妾终于是皇后了。”
不久玄烨让佟嫔收起金册宝印,岚琪轻轻拉了拉佟嫔,示意她们该退出去,玄烨没有在意,皇后眼中也满满只有她的表哥,只见玄烨将手里几本书放在她面前,嗔怪着:“赶紧好起来管管你的儿子,弄来这闲书说要给你讲故事,到底是真心给你讲故事还是自己不学好?这一回朕饶过他了,下一回可要拖出去打板子,你若舍不得的,病好了好好教他。”
皇后娇嗔:“表哥还拿我当妹妹哄呢?我可好不了了。”说着伸手抓了玄烨的手掌,她的手太纤细,两只手才刚刚捧住丈夫一只手,看着他厚实的手掌说,“不要太苛责我的儿子,她是德妃千辛万苦生,是我含辛茹苦养,长大成人不容易,哪怕你将来不喜欢他,也不要欺负他。”
玄烨含笑道:“朕答应你。”
皇后心满意足,眼中微微含泪,忽然又笑着问:“皇上心里,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乌雅岚琪多一些?”
外殿中,岚琪和佟嫔静静分坐两边,皇帝在里头待了整整一天,她们在外面也坐了一整天,皇帝再出来时,四阿哥也从外头回来,孩子倔强地径直跑到父亲面前说:“皇阿玛,我背好了。”
玄烨道:“你皇额娘睡着了,去陪着她,别吵她。”
四阿哥面色如纸,匆忙跑进屋子,但见皇后还有气息,的确是安睡而非已经去了,才松了口气似的,坐在床沿抓着她的手,再也不放开。
圣驾要回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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