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的孙子让孙媳妇穿的洋装,这也怨不得孙媳妇,孙媳妇疼爱幼弟,挺好的。老太太说:“我都一把老骨头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等着你们早点为我们添金孙,我们早点做祖祖。”“嫲嫲,我妈昨天还跟我说,让我好好养伤,不让我胡来。您现在又催,我到底听谁的?”别人大笑,叶应澜窘迫,嫌他没脸没皮,给他塞了一个生煎馒头。“这才结婚几天,就被媳妇嫌弃了?”大太太越过大儿子跟小儿子说,“弟啊,咱们可不能学你哥哥。”“妈妈,我会乖乖的。”纯真的嘉鹄一脸认真地回答。余嘉鸿越过弟弟,问叶应澜:“不要特地选日子了?今天下午三四点,我先去车行接你,再接嘉莉和嘉萱,一起去百货公司?晚上带她们一起去吃西餐?”嘉莉和嘉萱互相看,一脸期待。“妹妹们不是有课吗?几点结束?”叶应澜问。“大嫂嫂,我们两点就结束了。”嘉萱接得快。大太太抬头看了一眼嘉萱,嘉萱低下了头。
大太太转头跟儿子说:“到底是姑娘家,不要玩得太晚,你们三点接她们去,不要在外头吃晚饭了。”“好。”老太爷抬头:“月娥,儿子长大了,也娶了媳妇,他的孝心你也受着,早上不要早起做早餐了,陪着我们一起吃饭就好了。”“爸妈喜欢吃我做的饭菜,我开心还来不及。”大太太无奈地看儿子,“这孩子满脑子都是新思想。”老太太笑:“这是儿子的孝心,你该高兴。我们喜欢你做的饭菜,中午、晚上也可以给我们做,一样的。”“爸妈就是疼我。”大太太说。自己刚才提了一句,余嘉鸿谈笑之间就让亲妈不要早起,也为自己和两个妹妹争取了穿着,乃至可以出门的自由,还哄得二老高兴。难怪人家短短时间就能成为南洋首富。老太爷吃好了,开始漱口,佣人拿了今日的早报进来。余嘉鸿也吃完了,也拿了一份翻看。头版头条依然是上海战事的新闻,日军在上海遭到了中国军队的奋力抵抗,当初宣扬三个月就要打下中国,现在依旧在上海鏖战。为了达到震慑的目的,日军空军对沿海沿长江的居民区和非军事目标,包括了学校、医院和育婴堂等设施进行疯狂轰炸。文章配了一张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妇女尸体边坐着一个婴孩的照片,而这条下面的一篇新闻让余嘉鸿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空军英烈沈云杀身成仁》没有图片,只有黑白的字,新闻里说沈云驾驶老旧飞机与日军飞机在空中交战,为了掩护队友撤退,弹药将尽,寡不敌众,他自知无法返航,毅然决然冲向敌机。在这些文字背后,是他骑马摔下去后,伸向他的一只手,是他思乡,躲在屋里痛哭之后,端到他面前一碗炒饭。余嘉鸿十岁去美国,姨夫是外交官,在他十四岁时,姨夫姨妈就离开了美国去欧洲赴任,他一个人在寄宿中学读书。在中学里他认识了大他两岁的沈云,他邀请自己去他家作客,他们家祖辈被贩卖来美国,凭着勤劳和坚韧,从最初的劳工到现在拥有自己的庄园。他的家人热情好客,给了自己很多帮助,而自己跟在沈哥的屁股后面,做沈哥的跟班。没有父母在边上,他叶应澜察觉了余嘉鸿不对劲:“嘉鸿。”余嘉鸿不想让家人担心,他扯出一抹笑容:“嗯?”叶应澜见报纸上的照片,她看了也心里难受。大约他也是看到了这张照片吧?报纸上的文字太沉重,老太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出去走走。”“怎么了?”大太太问大爷。大爷把报纸推给她,大太太是生了四个孩子的妈,怎么看得了这个,眼泪一下涌了出来:“这些畜生。”大爷默默地拍大太太的背,老太太也是叹了一声,站了起来往里走去。叶应澜和余嘉鸿,闷声不语地往东楼去。走过回廊,余嘉鸿往楼上走,他一脚绊在楼梯上,叶应澜眼疾手快托了他一把,她担心:“嘉鸿。”“我们回房。”余嘉鸿抓着楼梯扶手。叶应澜看见那张图也伤心,也难受,但是没他反应那么大,一定还有其他。叶应澜看着余嘉鸿一步一步上楼去,直到拉开了门,他们进了房,余嘉鸿才抱住她。叶应澜抱着他颤抖的身体:“嘉鸿,别吓我!到底怎么了?”“报纸上牺牲的沈云是我在美国最好的朋友……”余嘉鸿以为自己两世为人,已经经历太多太多苦难,早已麻木。但是当苦难重复,他并没有麻木,依旧心痛到无法呼吸。竟是这样,叶应澜除了抱住他,没有其他言语可以安慰。过了许久,余嘉鸿放开了她:“走吧!你去车行,我去轮船公司。”“要不你在家歇一天?”叶应澜很担心。“不用。”心会痛,但是即便是得知她牺牲的消息,他也依然跑完了自己任务。只是后来每次,经过她出事的那一段,他会在那里停下抽一支烟,缓一缓自己的情绪。人有心,就会疼,人有责任,就能撑,重活一回也是如此。他说:“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尽快调适好心情,多做一点事,速度快了一点,就能少死一些人。”余嘉鸿跟她说,“我是这么想的,昨天晚上我们商量的想法,最好跟你爷爷商量一下,他老人家见多识广,而且有各种人脉,可以更好更快地把事情推进下去。你等下去了车行,给爷爷打个电话,看看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俩过去跟他商量。”“好。”叶应澜仔细看他,“你真的没事?”“没事。叶应澜拿起手提包:“那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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