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晚来一刻,是不是就要与顾今月天人永隔。
她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徒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世上。
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他的心宛如被千刀万剐,火焚油烹。
顾今月好狠的心肠,什么都不愿留给他,包括两人的孩子。
惊惧和暴怒同时挤压他的颅内,激得他身体忽冷忽热,颤抖不止。他双眼满是猩红,是惊,是惧,是怒,是痛。
顾今月以为他在害怕,转念一想自己何曾见过他这副脆弱的模样,心像被打了一鞭子般抽痛不已,身体紧跟着猛然一缩。
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心疼的。
“出来了!”年轻的产婆忽而惊喜大叫:“孩子的头出来了。”
这句话像一个强心剂,顾今月浑身像是又充满了力量。
赢风听见后狠狠闭了闭眼,褪去眼底的暗沉,改为握住顾今月的手,又叫德四将小公主送进来。
抬眼间,已然恢复正常。
“我们都陪着你,没有什么挺不过去的坎。”他执起顾今月的手放在唇边,像以前那样轻轻啄了一下,眼神坚定而宠溺地看着她。
顾今月扫了眼安睡的孩子,又凝视着赢风柔情满满的双眼,登时鼓足了劲儿收缩腹部往外推。
在他出现的瞬间她惊恐交加,但不可否认,手腕上那只大掌又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半柱香的时间对平时来说很短,可对此刻的顾今月来说漫长得像过了一生。
她一鼓作气,忽然腹部再一次出现熟悉的垂坠感,又听见产婆大喊:“出来了。”
还等不及看看孩子,顾今月精气神一泄,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嬴风接过小儿子,放在小女儿旁边,看着他们三人并排熟睡着,觉得空荡荡了一个月的心终于再一次被填满。
他低头亲了亲顾今月的唇瓣,怜惜地将濡湿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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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弄至两鬓,眼底的黑沉戾气暂时消退,没什么表情地一眨不眨盯着她,像是怕人再度消失。
“皇上,太医院的人来了。”德四抑制不住激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他都听见了,皇后生了一对龙凤胎,大的小的都平平安安。
“宣。”嬴风压低声音,生怕惊扰这一大两小,手却一直攥着顾今月细腕,像一把枷锁铐住她。
赵太医诊断后告诉他顾今月由于在前期精心调养过,本次生产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了,如今只是力竭,睡一觉再滋补一二便能恢复如初。
嬴风这才分了个眼神给跪在一旁的张玉徵,他垂着脑袋躲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张玉徵,”嬴风冷淡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玉徵朝嬴风俯跪在地,生无可恋道:“微臣无话可说,罪该万死。”
站在旁边的双儿想说点什么,被嬴风骇人的气势吓到,默默走过去跪在张玉徵旁边。
皇上除了在面对小姐时会展露出柔情,其余时候大多冷着脸。眼下,他眸中闪着择人而噬的凶光,她不能让张大夫就这样被处置。
德四走进来在俯身在嬴风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脸色更冷。
“就地格杀。”他淡淡下令。
嬴风站起身,拉过一床薄被将顾今月盖得严严实实,旋即弯腰小心翼翼地连被子带人一同抱在怀里,大步往外走。
顾今月醒来的时是在一张陌生又特别大的床榻上,疼痛和酸胀感让她好半晌才聚拢思绪。
掀开厚厚的帐帘朝外喊了一声双儿无人回答,唯有她的回声满屋激荡。
费力挣扎下床,她随意披了件衣服,连鞋都没穿好就跑到门边。
如今是冬日最冷的时候,幸好室内地龙烧得很旺,她一路跑过空荡荡的大殿没觉出冷意,反倒背后冒了一层薄汗,生出还在夏日的错觉。
刚准备伸手推门门,它就自己从外面打开,冷风一吹,顾今月情不自禁打了个颤。
赢风身穿朝服站在门口,肩上落了几片雪花,他半垂着眼,目光沉沉看向她,与那日晚上判若两人。
“怎么,还想跑?”
说着一步踏进殿内,砰地一声反脚一踢关死大门。
此刻大殿内除两人,再无其他活物。
寂静的低气压在顷刻间侵蚀顾今月全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敏锐察觉到嬴风有什么不一样了。
还不等她细想,只见他的手搭上领口的大氅系带,一扯便滑落在地,展露颀长有力的身姿,压迫感顿时排山倒海而来。
顾今月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忽地转身往里跑,一只脚还没落地,蓦地被拦腰抱起。
“往哪跑,你还跑得掉?”
“再跑,打断腿。”
阴冷的声音外面的雪还寒凉。
身体微僵,眼睛恰好扫到被一根根木条钉死的窗。
隔着不到手臂粗的缝隙向外看,一片茫茫大雪。
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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