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当年李勣大将军的旧例:凡夏日酷暑,冬日严寒之季,不必亲至署衙,可多于府中修养——令朝臣至府中将署衙要事说与王相就是。再有,若无大事,朝会亦可不至。
说起来,当年每每去向李勣大将军汇报尚书省要事的,是姜握。
如今,常来王相府中回禀的,正是婉儿。
姜握:嗯,所以多年前,我就说与婉儿有师徒缘分嘛。
于是,如今王神玉的状态,比较飘渺,属于一个薛定谔的宰相。
在旁的朝臣看来,这自然是极大的圣恩——多少人一辈子想当宰相或是一部尚书而不能,然而王神玉却是屡屡求致仕,皇帝还不舍得放人,甚至许他按月上班,都要给他保留宰相的位置。
其实圣神皇帝的想法,跟姜握很相同:这些年下来,她们已经有了一种不可更改的观点和想法:只要王神玉在,事儿就掉不到地上。
不是说他做宰相多么功勋显著,而是她们很相信,若有事儿发生,他在,就总有能托底之人。
但对王神玉来说,他真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
因而此时情真意切道:“其实陛下何苦留我这种没用的人呢?又不是从前艰难的时候……”
他随便点了个例子道:“还记得你在外做巡按使那几年,欲行检田括户事风险极大,因此要选可靠的劝农使。当时你写信回京,选劝农使这件事,是守约去做的。”
裴行俭当年是对着京城周围县级官员表,一点点筛选扒拉然后又一个个考核出来的。
王神玉颇为感慨道:“那阵子我看守约啊,累的都快不行了。”
“故而当年我不得致仕,也就罢了。”实在是少人可用。他当时再走了,真怕裴行俭过劳死。
可如今又不同了:检田括户事并非一次性,天下十道三百六十州,每隔两年或是三年,总有中央朝廷派下去的劝农使和劝农判官,清查世家勋贵强买土地兼并田亩之事。
现在要选可靠的劝农使,直接从上阳宫学校里,选出合适的毕业生去就是了。
除了经济学院内厘清户籍田地的专业人才,还可以搭配法学院毕业生作为监察。
王神玉是真觉得他可以彻底致仕了:“况且我与辛相、许相不致仕,诸如狄怀英、刘祎之、娄师德、岑长倩那些个比我们年轻个二三十岁的朝臣,如何上来呢?”
“再有,李文成李尚书,库狄署令,也都是陛下看重的朝臣,更是从最先就跟随陛下的心腹重臣。”
“尤以李尚书更身有军功,前年已经进位同中书门下三品,等我们三个都致仕后,李尚书也该正经拜相才是。”
姜握低头看茶里飘散的桂花。
是,时已天授六年,到岁数可致仕的人,又岂止王神玉呢——
当年王神玉在司农寺做正卿时,坐在户部要钱,就跟时为员外郎后升任侍郎的辛相打过不少交道。
两人年岁相差并不多,辛相今年也已然七十有七了。
只是辛相与许相一向热衷于工作,且常年用乌发膏把自己收拾的精神奕奕,也不会像王神玉一样天天把自己的年龄和退休挂钩,屡屡要求致仕。
倒是容易让人忘记两相的年龄。
可旁人会忘记,自己不会。
辛茂将也曾跟姜握提过:精神真是大不如前了。
想圣神皇帝登基之时,他刚过七十岁,那时候一点没觉得自己老了。还能亲自带着人去点数上阳宫里的金玉器皿,哪怕是夏日里,都能一转一整日。
那时诸多公务,他都烂熟于心,朝廷税赋的条律、数据都不必去查档子。
可现在……辛相不免感叹道:“许多事儿,都到了嘴边上,却就是想不起来了。”
“更别提自五年前,朝上开始学新式数字:确如大司徒所说,新式数字又简便又能保留算账的过程,不似算筹算盘一般,没法留下计算过程无法验算。”
辛相略微有点黯然:他年轻的时候是多么擅长账目和数字的人。
不然也不能一辈子都在户部打转,最后拜相入门下省后,甭管是先帝还是当今圣神皇帝,都依旧许他兼管着户部事。
可,他这几年学起新式数字来,自己就心知肚明学的颇为吃力而缓慢。
“就是,人老了啊。”
“也该给年轻人腾地方了。”
于许圉师而言,心态也是差不多的:他是如今宰相中最晚拜相的,在这之前,他做了太多年倒霉的礼部尚书,从先太子李弘事就开始屡屡被创,时不时受夹板气。
因此,他当年是憋着一口气的:都吃了这么多苦(沉没成本太高)了,再不能拜相,将来以宰相之荣致仕,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而圣神皇帝登基后,他终于如愿拜相。
至今,也兢兢业业做了六年的宰相。
许相觉得:也是该致仕的时候了。
尤其是今岁中秋,他吃着宫中赏赐的石榴,忽然就很思念家乡。他的家乡安州,就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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