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从洛阳离开的时候,阿鲤又胖了些,手臂似嫰藕节似的。还有那小手背上,都胖出了小窝。”
皇帝舀了一勺鸡蛋羹,顿了顿后才说出了不太吉利的话:“曜初道,她记得弟妹中唯有显儿,小时候是虎头虎脑的。”
曜初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很担心女儿似舅。
而姜握眼前,也不由浮现出周王小时候,那种圆头圆脑圆肚皮小和尚的样子。
然后,又想起周王这些年的言行举止。
那……确实是值得担心一下。
“曜初把尚药局的儿科大夫,挨个宣到镇国公主府去了一遍不说,还从外头也请过两个老大夫来看过。倒是都说,如今这样还无妨。”
“许多孩子都是奶膘,将来停了喂奶,许就慢慢瘦下来了。”
“算起来,等咱们再回去,阿鲤都能吃蛋羹了。”
就这样说着洛阳的家常闲话,姜握吃过了一碗蛋羹,喝了一碗鸡汤。
其实她身体有系统作保,不吃不喝不睡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昨儿的一场放声而哭,一夜的沉沉睡眠,以及今晨的一顿热乎乎的早膳,才让她觉得像是大病初愈。
宛如皱巴巴的灵魂,又被人拿出来抚慰熨平一般。
用过饭后,有千骑亲卫递进来送奏报。
圣神皇帝巡游在外,日常朝事庶务皆由监国的皇储代政,但官员任免、春种秋收等大事,自然还有奏报飞报皇帝。
而曜初又是头一回监国,且她深知,这次监国颇有点意外兼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原本在母亲和姨母的计划中,应当是她做一两年皇储稳一稳后,再西巡长安,给她一次监国的历练。
此番既然是意外,她就要做的更妥帖谨慎些。
于是连许多庶务的处置也都写明回禀。
除了皇储的公文,亦有私人信函,问及母亲的行程安稳,是否到了长安,姨母身体如何。
皇帝就随口说了一句:“等咱们启程去蜀中,接曜初的奏报,就要晚几日了。”
“什么?”
姜握本来在与皇帝一起看神都奏报,闻言都怔了:“陛下也要去蜀中?”她原以为陛下会在长安等她回来。
皇帝离开两京……
圣神皇帝点头反问道:“怎么?先帝能来去蜀中,朕去不得?”
姜握道:“可先帝离开两京入蜀时,有陛下在代政监国。”
皇帝:“如今神都也有皇储在监国。”
姜握顿了顿:“那长安岂不是无人坐镇?”
皇帝:“在昨日朕过来前,长安本就无人坐镇。”
姜握: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很有道理似无法反驳。
圣神皇帝道:“朕也在朝堂上撑了许多年了,从未能抽身走一走。”有她在,先帝除了能养病,还能任着性情到蜀地去看兄长。
如今……
“裴卿那话是如何说来?水鬼替身是吧。”
“让曜初先多劳累些日子吧。”
做二把手代政——需一边压着下面朝臣处置政务,一边还要顾忌上面一把手的心思,同时又得分出精神看顾膝下年幼孩子的劳碌时光,她经历过,并走了过来。
也该曜初去走一走,淬炼一下了。
但在去蜀地之前——
圣神皇帝道:“朕既到了长安,自要先去看乾陵。你先陪朕去一回乾陵吧。”
两人多年为伴,心意相通。
圣神皇帝虽然只是轻描淡写说起,去看乾陵,但姜握还是感觉到,皇帝在思考帝陵归葬之事。
而这,由不得她不想起,史册上“则天将大渐,遗制祔庙、归陵,令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与高宗合葬乾陵之事。[1]
诚然,后世许多人会觉得惋惜。
唯一的一位女帝,最后却依旧是去帝号,以皇后身份合葬,未有帝陵。
然而……
或许少有人知,就连合葬乾陵,武皇都差一点没有能够做到——
就在神龙元年十二月,武皇过世不过二十余日,在她有明确“去帝位,祔庙、归陵”遗诏的情形下,朝臣却依旧提出了异议,不许其合葬。
其言直接道:“尊者先葬,卑者不合于后开入。”
“则天皇后卑于天皇大帝,欲开陵合葬,即是以卑动尊,事既不经,恐非安稳!”[2]
且此事并非一个朝臣提起,而是反对之声甚多,在史册上记载为朝堂就此事争论颇多,形成了朝议。
更有甚者言及“自乾陵修筑,国频有难。至则天皇后总万几二十余年,其难始定,若更加营作,伏恐还有难生。”[2]
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恐吓继位的中宗李显,要是遵照遗诏开乾陵使合葬,就会更生灾祸!
而之前的灾祸是什么?不言而喻,自是武周一朝。
最后,这些朝臣们提出来的意见是——
则天皇后不入乾陵,不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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