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起他的几车古籍孤本。
姜握宽慰其忧心道:“无人动过。”
然后又问起卢照邻此番归神都住在哪里,是收拾卢家旧宅常住还是暂住官舍,也好直接把他这些心爱珍贵的书籍护送过去。
然而却见卢照邻摇头:“书还在就好,但不必送到我的住处,大司徒直接带走吧。”
他特意回了一趟长安,把卢氏中属于他的,他能够带走的书籍故典都带走了——
范阳卢氏,族中世代为官。
卢照邻道:“这些历代先人手记,就送与大司徒的历史学院和朝廷的史馆。”
虽非正史,但当时在朝为官之人所记载的朝野佚闻,杂史笔记,自然也是一份无比珍贵的原始史料,可作为史官参照。
“至于那些珍本古籍,就也交给朝廷的集贤殿书院,以丰经籍传于后世。”
姜握听完并代朝廷向他致谢后,才以友人的身份问道:“那你,要去哪里呢?”
把诸多身外之物安排过后,要如何?
卢照邻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了笑道:“我此番回长安,还去长安城外的少陵原,卢氏族墓祭拜洒扫了一番。”
他想起此番自己是为什么被武承嗣抓起来的,因为出身世家。
然而世家……
他望着眼前,这数十年来,与世家的衰落可以说是‘息息相关’的宰相。
“大司徒想来也知道,如今崔卢郑王在朝为官者日少。”
统计学才是最直观的。
自一十七八年前吏部资考授官开始,这些年,姜握一直有在做统计表。
当然,后来教会了婉儿后,姜握就可以愉快把原始数据给婉儿,由弟子去做各种统计学报表。
不但崔卢郑王,包括关陇士族,如京兆韦氏、弘农杨氏,甚至出了‘一门朱紫’的河东裴氏,其世家内出任五品以上官的人数都呈下降趋势。[1]
“不但如此,许多支房,家中人口逝故在两京后,都不再归于本乡,而是就在长安或是洛阳外安葬,形成了新的家族墓地。”
卢照邻深有感触:曾经还替他去向李仙师提过亲事的伯父,虽大半生在京中为官,但病逝后,还是归葬于范阳卢氏的墓地。
然而到了下一辈,比如他的同辈,甚至于有些英年早逝的同族晚辈,就都葬在了两京附近,甚至形成了家族墓地。
因他们中很多人父祖辈在两京做官,故而他们出生地就在两京,十来年甚至数十年不回一趟范阳祖籍也是有的。
而之所以久留京城,自然是有缘故的:因为要贡举,尤其是贡举后还要待在京中守选。
多年来潜移默化,世家便被‘中央化’了。
何为门阀士族,本就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比如他们卢氏,前面还有前缀:范阳卢氏。
然而现在,世家子弟却有许多是生于两京,最后葬于两京。
与故土的联系日渐稀薄。
那又是什么世家呢?与寻常朝臣渐无分别。
这些年,作为游离于朝堂之外的世家人,卢照邻反而看得更清楚——
世家,已经走到了无可挽回的余晖。
而当今圣神皇帝,又是开辟天地般,前所未有的女帝。
那些守旧世家,还沉浸在辉煌旧梦中,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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