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裴居道开口:“姜侯与东宫之间原无嫌隙,君臣相得,无奈从前屡有小人借太子之名作祟,甚至更有流言纷纷道姜侯因病乞归出京巡察,竟与东宫有关。”
“实在伤了殿下与姜侯的名声。”
“姜侯离京三年,太子殿下也久有挂念之意。检田括户政令之后,殿下也曾于二圣前称赞姜侯之功。”
裴居道夸夸后,又小心谨慎试探道:“只是下官浅见,太子殿下到底是储君,我等皆为臣子。”
“朝臣皆钦佩姜侯为官多年,从不失‘尽心竭节、明达虔恭’。如今殿下大婚在即,若是姜侯愿于朝上正言,殿下必感铭于心。自此,不但将从前浮尘杂事尽数摈去,更断绝外头那些小人之恶语流言。”
“此乃两全之意。下官亦必将姜侯之诚转达东宫殿下。”
哦。
姜沃懂了。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裴将军希望她主动迈出跟东宫和解示好(或者说请罪弥补)的第一步——由她上书请太子入朝理政。
姜沃心底毫无波澜,甚至还真诚地说出了两个字:“多谢。”
之后便以帕掩口咳嗽了两声。
崔朝微微蹙眉道:“自蜀地启程至今,咳了一路了,喝了药也不见好,待回宫禀过二圣,请尚药局再细瞧瞧吧。”
说着递上了第二杯茶。
一听姜侯都咳了好几个月了,哪里能再多开口讲话。
裴居道只有告退,请姜侯休息。
而他离开院子后,琢磨了好一会儿整场谈话,越琢磨越觉得不愧是做过宰相的人,真是一会儿直言不讳,一会儿云山雾罩,让人摸不着脉络。
最后那句‘多谢’,到底是应了还是没有?
他琢磨到都头疼了才放弃预测姜侯接下来的行为,毕竟姜侯到底肯不肯替太子说话,等她回归朝堂后,很快就分明了。
裴居道开始转过来重新思考自己方才的话:嗯,不错,没什么漏洞。
哪怕崔少卿一字不改说与陛下也无碍。
陛下必也是乐于见到东宫与姜相这位心腹近臣和睦的。
总之,该做的努力他已经做了,终于可以把心思多放在为女儿预备大婚之事上了。
这必是一场盛典!
毕竟上一回太子大婚,都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估计许多礼仪细则都要重新修过。
马嵬驿距长安仍有一百余里。
姜沃离了马嵬驿后,也未急着赶路,而是以马车每日二三十里的寻常速度,悠闲回到了久违的长安。
且并未第一时间入城,而是于长安城外暂驻,重新递奏疏入朝。
待到次日——
太子率东宫属臣亲迎巡按使归朝。
这是姜沃时隔三年,再次见到了太子李弘。
说是太子迎巡按使,但自然是臣子要先至城门外立候,等太子出城来。
待太子下了旗首金龙、轮画朱牙的轺车,姜沃整袖上前。
她见礼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行礼至半,被太子扶住:“姜侯此番代天子巡牧,勤著艰虞,实乃体王佐之嘉猷。毋须多礼。”
姜沃再次谢过太子嘉许,又道:“恭请殿下回舆。”
待太子的车驾行走后,姜沃并未上车,她站在巍巍明德门前望了片刻,再次走入了长安城。
见天后
姜沃是自朱雀门入皇城,穿过太极宫的宫道后,又经过西内苑入大明宫。
自入了皇城宫苑后,臣子便要下车辇,步行而入。
而时隔三年,姜沃再次一路行来,倒像是又走了一遍几十年的人生一样——前十年于先帝一朝的太极宫,后来在当今一朝的大明宫。
而将来……姜沃想到了洛阳紫薇皇城。
比起长安这两城,帝后其实都更偏爱‘前代未有能比焉’洛阳宫,皇帝登基以来,已然巡幸过东都数次。
正这样想着,刚走进大明宫右银台门的姜沃,就听到很熟悉的声音——
“三年未见,旧友何如?”
听到这个声音,姜沃不自觉就笑了。她转过身来,连同僚之间的官礼都未行,只是笑道:“王相。久违了。”
王神玉风雅如旧。
他走上前来,与姜沃同行:“刚从中书省出来,‘恰巧’就遇上了姜侯。”
听他如此敷衍加了句理由,姜沃也无奈:也就王神玉敢这样恰巧了。
需知姜沃走的时候,诸亲友同僚可以相送,但她回来的时候,在面圣之前,众人是都不好前来相见的。
巡按使代天巡牧,回京后必先奏于上。
也就王相了,敢在巡按使面圣前,直接‘恰巧’来偶遇。
姜沃心道:这就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吗?旁人要守规则,自然是怕惹得上位者不快,耽误自己的仕途。
但放在王神玉这里……真的吗?二圣不快?那让我致仕吧!
“王相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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