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氏家主想了想道:“如果真要送,就去选些少年郎……”
还未说完,就被罗家家主打断:“方才是我说顺嘴了,什么倡优之流,就免了吧。”
顿了顿,到底没把话说死:“或者不要随意选几个平头正脸的就送去,那必是不成的——我到过京城,是见过姜侯夫君的,实在是惊为天人。”
又特意加了一句:“且是崔氏子出身。”
凡是士族,没有不慕崔卢的。
别看这几家在洪州是名门,但在《氏族志》上,距离‘崔卢郑王’又差远了。
因此罗家主此言一出,几人又不免将当年崔朝分宗事拿出来说一遍。
说来他们是有几分相信传闻中,当年姜侯仗势逼人强迫崔氏分宗的。否则……以他们的脑回路,实在很难理解,会有人舍得崔氏子的身份。
很快,话题歪楼到崔家,以及世家子的容采上去了。
依旧是涂家家主,很有事业心的把话题拉回来:“咱们还是先论完巡按使之事吧。”
因方才一直在议论姜侯夫妻,涂家主很自然道:“如罗公所言,若是姜侯很看重自家夫君的话,那给崔少卿送两个美人,让他说几句好话……”他还未说完,就在大家‘你是不是傻’的眼神中闭嘴了。
是他傻了。
涂家主迅速改口:“那给崔少卿送些珍玩字画总是可以的。”
这个得到了众人一致点头赞同,又带着对崔卢的仰慕之意道:“既然给崔氏子送珍玩,可得好好挑挑,寻常之物他必是看不上的。”
讨论过一阵子后,方才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翟氏家主谨慎问道:“姜侯在吏部为官时,多有清名。若这次她真要于江南西道整顿‘隐户’‘永田’等事,又该如何?”
这些可是他们家族的根基,子孙后代氏族绵延的产业,必不能坐以待毙的!
从姜侯这些年的作风看,对世家可不甚友好啊。
罗家主颔首道:“若是先礼不行,就只好‘兵’了——滕王所犯事之多,恶名远扬,洪州从官至民皆不胜其扰,姜侯难道不管?”
士族做事有个特点,要脸:比如逼良为奴或是买卖永田,士族才不会去大街上抢人掠地,明着违背唐律。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是很有手腕的逼良民‘破产’,再买为奴婢,有时候还得对方求着自己买才行。
但滕王就不一样了,这位嚣张跋扈惯了,从前根本不听劝。
罗氏家主笑道:“之前滕王府有一个录事参军,因劝滕王不要夜里开合城门,被滕王拿鞭子抽了。这位参军就连官职都不要了,愤而解官——如此忠义之士,我就将他留下来了。”
“若是姜侯要公事公办,我就将此人送与姜侯。”
滕王的罪证可是一大把,人证物证都不缺。
但,他们的罪状却很难找证据!
姜侯不过带几十个亲卫出巡,哪怕有当地州府的官员协从,短时间门内只怕也难查出什么具体罪证来。
庐山官驿。
滕王看到大理寺‘按罪罚为庶人’的公文,眼睛瞪的溜圆:“姜侯真要如此赶尽杀绝?”
姜沃拿出了另一份公文放在案上。
“何谈赶尽杀绝?只是滕王之过,依着律法便是如此。”
“然天后摄政,于宗亲有厚待之心。所以我特意为滕王准备了一份《减罪条例》。”
姜沃笑眯眯说着‘天后厚待李氏宗亲’这种话,一点儿也不觉得亏心。
在姜沃原本的家乡,有‘检举重大犯罪,可以算是立功减刑’的条例。
大唐也有‘戴罪立功’这一说。
“滕王在洪州多年,所知士族之罪名,尤其是罪证必然不少吧。”
方才滕王只说了罪名,证据可是一点儿没交代。
她去挨个查当地士族名门?
不,太慢了。
一来,姜沃没准备在江南西道待多久。
二来,她去查的难度一定很大:她能够微服到驿站,总不能微服到当地世家豪族家中去吧?
而那些奴婢、部曲,生死系与人手,也不可能告发‘主人’。
姜沃打的就是时间门差。
她人在江州,却要通过滕王,先整治洪州!
而滕王这个人实在不蠢,甚至还有点狡猾。没有胡萝卜加大棒,他是不会当‘引路党’的。
毕竟,这不是从前的‘勒索钱财’式的得罪官员。滕王很明白,一旦开始检举‘隐户’等大罪,就是把当地世家往死里得罪啊。
滕王望着《减罪条例》,想了片刻:“姜侯,我在洪州待了十多年了,你想要的罪证,我知道的可以告诉你。但等姜侯离开江南西道时,我能不能也换个地方?”
姜沃:诶?这还无师自通了证人保护条例呢。
她颔首应下:“若滕王据实以告,斩获颇丰,此请天后自会应下。”
“但换了封地后,滕王如果依旧要做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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