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六年,夏日。
边关忽传战报:西突厥兵马突袭庭州,劫掠四县,伤亡百姓数千人。
帝震怒。
不止为了边患,更为了此番袭击大唐的阿史那贺鲁,原是先帝年间西突厥战乱时,率部投入大唐的番将!
先帝曾封阿史那贺鲁为左骁卫将军、瑶池都督,甚为优待。
其实,就在先帝刚驾崩那年,阿史那贺鲁就有反意,曾试探着小袭西州,劫掠了些财物后,未敢屠杀子民便退去了。
彼时新帝继位,朝中不欲起刀兵,便派官员前去招抚。
阿史那贺鲁也就安稳了几年。
谁料今岁,又犯边境,还杀伤数千大唐百姓!
这回皇帝并没有再派朝臣招抚之意,而是接连几日,不断召省六部重臣相谈,尤其是军中将领,更是频频奉诏面圣。
朝臣们便看出,皇帝这不是要敲打西突厥,看起来,竟然有动用大兵征讨西突厥之意!
夏夜星空璀璨。
媚娘与皇帝并肩站在立政殿外的台阶上,同望星辰。
李治开口道:“朕知道,父皇从前最不放心朕的就是征战事。”父皇总觉得他年幼,性子又柔和温善。
而大唐四夷,皆是臣服不久。只怕欺他是年少新帝,有怀异心不肯服膺者。
果然,父皇驾崩当年,阿史那贺鲁就有反意。
李治仰头,想要找到那颗帝星。
“西突厥,便是朕第一回 决意大举用兵。”
“可朝中有不少老将朝臣觉得不妥。”
他转头看向媚娘,见到眼前人一如既往的明媚却冷静,就觉安心许多。
而媚娘也正好转头望向他,声音坚定:“陛下当按自己的决意去做。”
永徽六年夏。
皇帝于备战征讨西突厥之余,忽下一诏。
诏,次年改元。
改永徽为显庆。
姜沃于吏部,闻此诏书,心中感叹。
先帝去后,第一场外战将起。
他们亦要一并走入新的年号中去了。
海事与战事
显庆元年,秋。
登州。
海面一望无际,初升朝阳映照其上,波光粼粼。
白色的海鸟盘旋于天地之间。
眺望大海所带来的涤荡开阔感,又与登高望远截然不同。
“第一次看海的人,总难免看住了。等日头高起来,就不要坐在外头了,仔细晒伤。”
姜沃转头,见李淳风从船舱中走出来,来到她旁边。
比起两年前在蜀地素服广袖宽袍的飘然,如今李淳风穿着十分简练,显然更适合在船上的起居。
“师父。”姜沃先起身,待李淳风也坐下后再坐下,然后道:“这两年师父辛苦了。”
李淳风打趣了一句:“所以得吏部侍郎亲至问候?”
姜沃闻言点头笑道:“师父制出了海上罗盘禀于朝廷,圣人封师父昌远县男爵位。我正是‘司封属’侍郎——师父的封爵书上的官印,还是我盖的呢。”
李淳风亦含笑望着海面,粼粼无垠大海同样映在他眼中。
这两年为了按照姜沃图纸原理,来制海上罗盘(指针),起先半年他只在屋里不停地测算,几乎连天日都不见。
直到做出了第一个罗盘雏形,他才向圣人请命,带着数个数算生、将作监匠人出京到了登州港口。
于港口处支了一艘能够出海的海船与数名海员,这一年多来,李淳风就在近海一边出海一边继续测算改进罗盘。
终于改进到他自己基本满意的程度,才将造器图与最新的一只罗盘都上禀朝廷。
圣人封赏的圣旨,早一月就到了登州。
李淳风写谢恩奏疏的时候,又提出想自己先出海一回,试一试罗盘航行术。
这封奏疏递上去没多久,他就见到了自己的弟子,以及……随行而来的不少人。
李淳风就猜到,姜沃此行,应当不只是作为吏部司封属来为他送一个爵位。
昨日安顿过后,今晨师徒二人才有机会单独相谈。
李淳风就让她到自己船上来了。
此时清晨海风中,李淳风问起:“你带来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姜沃就笑道:“师父既然上书请命要出海,就帮我带点人走呗。”顿了顿又道:“且师父这一回出海,更多是为了测试罗盘,还未定去哪儿是不是?”
李淳风看她一眼:“听起来,你已经帮我定好了?”
姜沃笑眯眯:“师父知我,我知师父啊。”
李淳风颔首:“也好,我原也未想好走哪一条航线。”
“那师父走通海夷道,至爱州如何?顺便将这些司农寺的育种计史和田农带过去。”
爱州,越南。
说来,自从前年看到占城稻后,姜沃就想先送点消息去爱州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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