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亦跪了请罪,心中也有懊悔:先帝嘱托之语那么多,他怎么偏背了这一句出来!
“只是口不择言?朕看未必!”
“既然说起霍光,朕亦记得,霍光当年奉汉武帝‘出则奉车,入侍左右,出入禁闼二十余年,小心谨慎,未尝有过。’”[3]
“只怕武帝见其恭谨,也想不到日后晏驾,霍光会行废立汉朝帝王事!”
皇帝声音里透着一种深深寒意:“你们三位皆是先帝旧臣,父皇驾崩前托孤之语,皆所亲闻。”
“难道都只记得父皇所说‘汉武寄霍光’事,忘记了后一句吗?”
李治望着舅舅长孙无忌,像是回到了父皇驾崩那一日。
他一字一顿与长孙无忌重复:“父皇道——太子仁孝,卿之所悉,必须尽诚辅佐,永保宗社!”
被点名的三位宰辅中,长孙无忌很快沉声答道:“臣从未忘过。”
褚遂良则是继续叩首,为方才之言请罪。
而于志宁在听到皇帝说‘你们三位’,显然没有忘掉他的时候,心简直是比外头的冬日还要凄冷。
见皇帝怒火未消盯着褚遂良的神色颇具杀意,长孙无忌忍不住抬头捏了捏眉心。
原是为了废后事来的,偏生褚遂良一句话说错,场面闹得如此不可收拾。
长孙无忌先道:“陛下,褚遂良失言当罚,不如……”他略微顿了一下。
若是罚轻了,皇帝今日怒火只怕难消。可若是再如前贬出京——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少不了褚遂良。
“陛下,臣有一言进上。”
另外一道沉静的女声响起时,三位宰辅才想起,殿中此时不但站了一位后妃,还有一位女官。
于志宁站的比较靠后(被朱笔砸的),都不必回头,只要一侧脸就能看到这位太史令。
只见她神色从容,语气也一如既往不徐不疾:“陛下,此事有旧例可循。”
“贞观十九年,先帝亲征高句丽,大胜还朝。”
“归京路上,先帝圣躬违和。”
“褚相曾状告时任宰辅的门下省侍中刘洎有不臣之心——”
姜沃望着已经有些变色的褚遂良,语气依旧平和:“说来也巧,当年褚相所奏,正是刘洎曾道:‘国家之事不足虑,正当辅少主以行霍光、伊尹事。”
“先帝下旨,贬侍中刘洎为桂州清水县丞。”
姜沃手持笏板:“褚相今日事今日言,恰同旧例。”
长孙无忌厉声道:“如何等同!当时圣驾于外,先帝虽有疾却未有临终托付之语,是刘洎自出此言!与今日褚遂良念及先帝所托岂可混为一谈!”
又斥责道:“此等朝事,轮不到太史局来论!”
于志宁就见这位太史令颔首,很赞同长孙太尉的话:“太尉所言极是。”
又与陛下道:“且当年臣也未随驾东征,所知自不详。”
“若说谁所知最详尽,必是当年亲历之人。”
“去岁刘洎之子刘弘业曾于朝上申冤,道当年其父为褚相所诬奏。”
彼时正是宗亲谋反事发,整个晋西北短暂地乱成了一锅粥后,又被长孙太尉一勺烩了——
宗亲都挨个赐死流放,何况是刘洎想平反事,自然不能成。
这种小事都不用长孙无忌亲自出面,自有下头人替他摆平。
有一御史道:若是翻刘洎之事,岂不是指先帝冤屈宰辅?
其实这理由实站不住,先帝一朝,被贬官又被启用的重臣多了去了。
只是当时皇帝也就罢了。
但今岁,不同往昔。
姜沃道:“陛下圣恩,悯刘洎七年未能归京之苦,今岁许其归朝自辩。”
“今日又恰有褚相事,那不如于朝上,请群臣一并明辨是非。”
皇帝颔首:“好,准姜卿所奏。”
又目视太尉,冷道:“三位宰辅若无其余先帝之言警朕,便退下吧。”
长孙无忌见皇帝眼中依旧怒火炙盛,也只得先退等来日再说,褚遂良更是懊悔自己多言,想早点从皇帝的怒火中离开。
唯有跟着来又跟着退下的于志宁郁闷不已:我真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啊。
贬官
李勣往立政殿去的路上,见到不少小宦官在抬运除夕夜要烧的干竹。
想到还有十日就要过年了,李勣由衷而叹:这两年的年节,过的真有意思啊。
“英国公。”小山奔下台阶,格外自然就给李勣卖了好:“陛下今日可动了大气了。这不太尉与褚相于相刚走,就命人急召英国公。”
李勣点点头,由小山引着直接入内。
进门就见地上还有翻着的砚台,滚落的朱笔。
英国公未到前,皇帝正在与姜沃说起明日朝上刘洎事。
姜沃点头:“臣明白。”明日朝上肯定多有太尉一脉为褚遂良说话,也不能让刘洎孤立无援。
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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