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没有脾气了。
于是温言安慰了卢夫人两句,就屏退下人,要单独跟王氏好好聊一聊。
他是个防患于未然的人,王氏这个性子,他早就有心跟她好生谈谈,只是一直没空。
现在正好是个契机,也是不得不聊了。
他的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叩了两下,开门见山道:“从今后,这东宫的一应库房、内务,太子妃就不必管了。”
王氏刚要张口,李治就抬手制止:“还好这次有乳母拦着,若是依着你的心思,只怕要把东宫全翻新一遍。会为我惹来麻烦。”
见王氏错愕不解,李治忽然有点羡慕:听闻王氏是家中独女,上头只有年纪相差挺多的一个兄长。从小,应该过得很随心所欲吧。
并非物质,而是那种心性上的随意,想做什么并不考虑更深层的后果,只需要想一想合不合书上的规矩与自己的喜好。
“我才做太子两月,就急着大改东宫——旁人会怎么看?父皇又会怎么看?”
王氏张了张口,有点艰难试探回答道:“嗯……圣人会觉得殿下太急躁了吗?”
李治摇头:
“只怕不只如此。”
王氏就继续琢磨还会产生什么后果,李治已经往下说了——他不需要王氏琢磨明白,只需要她清楚一些红线,别去做某些事。
父皇交给他识人,择人,用人。
他自也有择人而用的标准。
王氏对他来说,像是一个处于重要位置上,却不太好用的官员。他没有时间手把手去把人教成自己所需的模样。
他只能给她画一个安全框,让她安静呆在里面。
只要别添麻烦,就是对他最大的助益。
严肃画过线,李治又放缓了些语气劝道:“你毕竟才入宫,也并不了解宫里的情形,还是将宫中一应细务都交给乳娘吧,她是母后在时亲自挑了替我管宫事的——太子王妃出身世家,必是懂得敬重婆母,顺从长辈的吩咐。”
王氏下意识点头:嗯,这个家中是教过她的!
见太子对她好声好气,王氏心里就不太委屈了。
而且她也想起,她母亲仿佛也是一直没能完全掌家的,哪怕祖母病着,母亲也要常去回禀家事,长辈的话大过天。
于是她点头接受了这个结果。
李治见她终于点头,就起身准备走,却又被王氏叫住,殷切道:“那,殿下,不管宫务,我也得管点别的吧?我是太子妃,总不能天天坐着,什么都不做啊。”
李治还真挺想她坐着不动的,但也知道不现实,想了想:“我听乳母说,太子妃记性甚佳,才入宫一月,就能把宫正司的各种戒律背的滚瓜烂熟了?”
“我新入东宫,宫人的数目较之原来添了一倍有余。原来几个用熟了的管事人,都有些吃力,不如太子妃来管一管这东宫的宫人,不必他们为人多灵巧,只要都守着规矩别出错就行。”
李治如今用的,还都是从前做晋王时的旧人。
王氏闻言顿时高兴起来,把换陈设的事儿忘到了九霄云外,起身告退,还不忘说一句:“好,我原就觉得,殿下为人实在太宽柔了些,这宫里好些宫人都不怕殿下,经常偷懒耍滑,既然殿下许我管,那我就要给这东宫里立点规矩!”
李治见她立刻斗志昂扬地出去,心情颇为复杂:有点羡慕,有些无奈,有些怅然。
最后凝成一种清晰的孤单的认知:未来长路漫漫,必有波折,然而他的太子妃,并不是他的风雨同路人。
终于暂时把太子妃放到框里安置好,李治也很是松了一口气。
他这才有心情叫小山:“把今日要看的公文都搬来给我看吧。”
自从他入了东宫后,每日送到他这里的公文、礼单、名刺多了许多。
当然,不是什么公文都能到他跟前。投往东宫名刺,会有专门的书令帮着接收和分理,还有录事官一一记下来,以备后查。
比当时做晋王的时候严格许多。
只这一事,李治就觉得有种时时刻刻被人盯着的不适感——与朝臣的来往,都在人眼皮底下。
好在李治的社交关系简单,走的最近的重臣长孙无忌、李勣还都是皇帝钦点了要他多亲近的。
以后他也决定完全跟着父皇的步伐走。
小山拿过来两个大盒,里头分了七八格,都装着厚度颇丰的名刺、公文和信函。
李治:还没看就累了。
他深吸了口气,准备开始忙碌琐碎的一天。
李治一一看过去,很快发现了两封熟人的信函:一份来自崔朝,一份来自姜沃。
李治先看到的崔朝的,拆了一看就露出点笑容来:阿朝之前过来了一趟,说起要帮姜太史丞管宫外产业之事,现在送信来是已经办妥了。也好,到底是姜太史丞父母的遗业,都变卖了可惜,但若不变卖,将来被有人拿来做文章,也是一桩麻烦事,都交给阿朝就好了。
然后又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