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李治还真未想过长孙无忌,因在他看来,长孙无忌是他们所有人的舅舅,并不会也不用参与到这件事来,毕竟父皇的意思很明白了,只愿意立嫡子为储君,那么对舅舅来说,谁当下一任皇帝都无所谓的。
“有所谓。”媚娘却是旁观者清:“王爷请先恕我冒犯文德皇后之罪。”
李治微微点头后,媚娘才继续道:“我听闻皇后娘娘仙逝前,曾特意向圣人进言,道兄长不宜做官过高。因此有几年,大司徒都只是开府仪同三司。”属于一种不是真正三公,但跟三公待遇一样的名誉称号。
但今年太子之事出了后,皇帝为表示自己依旧看重太子和长孙家,也为了长孙无忌这些年的功劳,便直接册其为大司徒,不用再‘同’了。
长孙无忌自然知道皇后娘娘临终前嘱托,但依旧没有坚辞大司徒,可见本人并非不慕名利国舅爷,心中是很看重权势的。
那么哪个外甥做太子,对他就很重要了。
要是跟他不亲厚的侄子将来登基,很可能把舅舅当成吉祥物供起来,不会再有如今宰辅的实权了。
不必媚娘再说,李治属于走入了思维盲区,此时被旁观者指出,一点即明。
真是场好冰雹!
李治这边已经下定决心接下来去刷舅舅,接着更与媚娘开诚布公道:“我知才人与姜太史丞情同姊妹,分外亲厚。因太史局人多眼杂,不得细谈,故而想请才人转告姜太史丞。若是她愿意于储位之事上助我,将来我必不负之。”
他认真道:“起码不会只因姜太史丞是女子,就空耗其才,将她隔绝于朝堂之外!”
李治深知太史局内若有一个自己人,可太重要了!
若是父皇真要废太子或是立四哥,这天象之说必要过问的。
媚娘也敛了笑容肃然应下:“晋王放心,此话我必转达。只是妹妹的应答,还是应当她亲口说与晋王。”
晋王点头:“好,过些日子我便再寻个时机,往太史局走一趟。”
夏日的冰雹来得快也去得快,两人谈话的功夫,只听外面雹子落地的声音渐渐稀疏了,想来很快就会过去,随时都可能会有宫人寻过来。
两人也就同时默契不再说那样敏感要命的话题。
李治感叹了一句:“武才人与姜太史丞情分真好。”
他感叹完毕,便见媚娘眉眼弯了起来,似笑似叹又是满足:“是,我入宫这几年,若无姜妹妹陪伴,只怕活的便如方才的天儿一般,晦暗无光。”
她看向李治:“再难的路,只要有同心人陪着,便没有那么苦了不是吗?”
李治深深颔首。
却也不由羡慕起来:他兄弟们倒是多,可惜一母同胞的年龄差的大,打小没法一块玩一块长大;隔母的又总有隔阂,彼此有一道鸿沟,走不到一处去。
好容易三年前来了个崔朝,是心意相通的好朋友,结果又因他生的太好被牵连,被迫往西域去了,千山万水连封书信也难通。
如今看媚娘提起姜沃的神色来,孤单晋王着实羡慕。
若是能有懂他的人,一世陪伴他,就好了。
他的目光,又想又克制地落在媚娘面容上。
那样明媚的侧颜,哪怕在如此晦暗的亭子中,如此阴沉的天空下,都明亮的让人心安。仿佛哪怕经历再多雨打风吹,她依旧会这般坚定。
在李治开始按部就班刷舅舅的这一整个夏日,媚娘做了许多针线活。
她算着过了炎炎夏日,圣驾就会从九成宫回去。
在九成宫这几个月,原本分给她的才人屋舍基本都空着,她几乎就成了宫正司的人,一直跟姜沃住在一处。宫正司上下对她也都很和气,至少很客气。
媚娘便准备做一些针线,回头分送诸人。
哪怕不多值钱,总是她的态度。
姜沃见媚娘白天黑夜的做针线,因知道这是媚娘给宫正司诸人的心意,倒是不好拦。因怕给媚娘百上加斤,特意早早言明的不用给她做,只道她常年穿太史局官服,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尚衣局和式配就的。
媚娘忙于做衣裳,李治则忙于做小棉袄。
他本来就是二凤皇帝的贴心小儿子,如今更是化身成一个贴心小外甥。
夏日渐长,长孙无忌见晋王的时候也渐多。
起初是晋王拿了一条不太懂的律法来请教他,这可是专业对口——从贞观初年起,长孙无忌就负责总结魏晋南北朝以来的律法,去芜存菁,耗时十年拟成一本《贞观律》,朝廷颁行于天下。
如今他虽不管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但朝中若有惊动圣人的大案,三司会审必得请他,毕竟这位是律法的草拟与定稿人之一。
此乃长孙无忌最傲然的功绩之一。别说他有旁的从龙之功,便是没有,只此一本律法也足以传世,足以挺直腰板位列宰相,不会被人说这官位只因妹妹是皇后的缘故。
因此长孙无忌见小外甥来问他最拿手的律法条文,自然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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