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猎场围猎,用的最多的不是猎犬,而是猞猁。
大大的山猫矫健灵活,爪子又锋利,战斗力强悍到甚至能自个儿捕鹿羊回来。同时又携带方便,不只能跟着马匹飞奔,还能蹲坐在主人马背后头,一起骑马,属于美观实用性俱佳的围猎小助手。
勋贵之家们都养着自己的猞猁。
比猞猁再进阶一点的就是豹子了,只是寻常人降不住豹子,还得专门配备西域来的豹奴。
九成宫养着的十来头黑豹,是专门供皇帝和皇子们挑选的。
大猫猫很多人爱,许多宫人甚至嫔妃,都会结伴来兽苑吸猫。若是跟兽苑的驯兽师关系好,还能亲手摸一摸温驯的猞猁。
晋王选了兽苑这个地方相见,姜沃心情很好。
一来这处媚娘也来得,二来,她本人也想吸大猫。若有晋王做指引,驯兽倌说不定会让她摸豹豹!
兽苑分为两部分。
小半是一间间兽房,另有一宽大的马球场。
马球场的地面都是从外头运了细黄土铺平,再用油浇过,砸的结结实实,非常平整,极便宜跑马。
此时马球场上就有几匹马在奔走,马背上除了人,还坐着猞猁——显然是几个王府的亲卫在替自家王爷选优良猞猁。
圣人是最爱围猎的,等天气再暖和些,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之时,必要组织宗室勋贵们举行大型围猎。已有心急的开始下手挑好的猞猁了。
马球场边,还有几处挂着纱帘的精致小亭,是专供贵人们的观赏位。
“这样巧,姜太史丞也来看猞猁吗?”左侧的一处亭子,纱帘被宫女撩起,露出头戴玉冠面带笑容的晋王:“相逢有缘,请太史丞进来喝杯扶芳饮,是我身边宫人自个儿做的,与膳房的味道不一样。”
已有晋王的贴身宦官,从亭中迎了出来将人往里让:“太史丞请。”
姜沃先对着纱帘后露出半个身子的晋王行礼,然后拾阶而上,进了小亭。
亭中除了晋王,还有一人,正在亲手斟扶芳饮。
听到姜沃进来,执壶的崔朝放下玉壶,起身笑道:“姜太史丞,久仰。”
随着他的出现,亭内好似都亮了起来,如蕴星怀月,光晕琳然。
姜沃看清这位大名鼎鼎的崔郎时,忽然便明了刘司正为什么对崔朝离京眼泪汪汪:无关风月,只少了这样的美人观赏,便是人生一大损失!
也实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以崔氏出身,所行之事不顾崔家颜面门庭,崔氏族老们恨得牙根痒痒,到底舍不得驱逐他出崔氏。
他的风仪,就是世家追求的那种远超于寒门与世人的容光。
掖庭中传得没错‘得见崔郎,惊为天人’,一时真有‘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之感。
姜沃也是两息后才恢复如常,因而笑道:“崔祭酒的久仰我担不起,崔祭酒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崔朝笑容明和:“太史丞真是风趣人。”
三人落座。
姜沃是故意打趣崔朝一句——袁师父曾说过,相面自是相骨观容,但也要交谈几句,探知一二性情。跟大夫的‘望闻问切’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场面话后,姜沃便大略了解了崔朝的性情。
说来倒让她意外。
正如媚娘与刘司正曾感慨惋惜的:崔郎仙人玉貌(这是刘司正的形容词),出身名门世家,按说该是最好的命了,偏生有命无运,自幼一路坎坷,背井离乡的到了长安城。结果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呢,晋王府又待不住,竟又要苦行往番邦去。
姜沃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因命运波折而性情冷淡之人,甚至于崔朝若是性子差一点,孤愤哀激都是有理由的,可以被人容忍的,毕竟,身处困厄中的人,哪怕偏激些,也是会被人体谅的。
然而姜沃一见,崔朝却并非如此。
他笑意从容,言谈真挚,说起即将作为使节出使阿赛班国,并没有任何愤懑不满,反而带着兴致勃勃的期待道:“这回的路线极好,从敦煌起,直取天山以北,经车师再往阿赛班国去,回来的时候还能经行佛林国,又是一重见识。”
倒是旁边一向被人认定脾气最好的晋王,此时嘴角往下坠,看上去甚是不平:“鸿胪寺这是欺生!这条路才划定出来,除了偶有驼队胡商经行,官中使团从未走过。正因这条路偏僻,那阿赛班国王都死了一年半了,鸿胪寺推推拖拖总找不出人去吊丧,偏生你一去,就把这样的苦差事交给你。”
崔朝依旧眉眼含笑:“王爷,我是新去鸿胪寺的,自然要……”
他还没说完,晋王已经开口:“新调任鸿胪寺的又不只你一个!也不见吴集接这样的差事。”
晋王难得打断人说话,也可见两人关系亲近,否则以晋王的涵养绝不至如此。
姜沃在旁听了这几句,便看的明镜似的,也就了然,晋王为什么忽然请托到自己这里。
跟崔朝一起调去鸿胪寺的吴集,正是魏王的东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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