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十分体恤他的小叔,朝宋晚亭怀里扑了?过去。
不是他不想走,只是这个被娇生惯养的小儿郎, 不曾吃过什么苦头,这一路的逃命,他的一双小脚上,早就走得满是血痂了?,没有一片完肤。
宋晚亭将林乐池接了?过去,朝着前面不远处的一辆蓝色篷布的马车走去,问了?一句很残忍的话:“就你们两个么?”
“嗯。”林清羽的声音轻轻的, 刚一出口, 就被风给吹散了?。
但宋晚亭还是听到了?,可?惜他不是个擅长?安慰的人?,只道了?一句:“很快……很快就可?以过去的。”他想,当初宋家大厦倾倒,他不也熬过来了?么。
可?是,林家似乎与宋家,又不是一样的。
他宋家的人?, 还在?, 流放之?处,还有不少。而林家,真?真?切切就这只剩下这叔侄两个了?。
铺子里要人?看着, 他又不喜人?跟随,所以是自己?赶着马车来的。等将这林家叔侄俩安排上了?马车, “你的信我收到了?。”
这一句话?,将林清羽的记忆拉到了?从前自己?热忱给他牵红线的窘迫之?事,到底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抱歉,原是我的错。”
“这有什么相干?你我认识多年?,我又岂不知你是怎样的人?。”宋晚亭说着,扬起马鞭,一手扯着缰绳,调转了?马头:“十方州的消息传来后,我便来这里等着,想着你若还在?,应当是会来芦州的。”
林清羽听到他的话?,心里没?由来生出许多感动,又听到他一下说了?这许多话?,不禁也是感慨道:“你从前,话?是极少的。”
“从前,也不需要自己?操心。”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车里的叔侄俩,“你不也一样。”
林清羽一手揽着侄儿,眼神飘乎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他才回了?一句:“是啊。”
城里一切有序,马车还因为街面上的热闹,让了?小摊贩们两回,还有不少孩童在?街上快活
奔跑玩耍。
这银铃笑声,把那疲倦靠在?叔叔怀里才睡过去的林乐池惊醒过来,他看朝那些孩童欢快的背影,眼睛却是一片湿润。
城里城外,好似两个世界,一边是天堂,一边又是地狱。
他们叔侄俩被宋晚亭带到了?自己?的寓所,应该是找人?临时买来的新衣裳,还带着一股此刻对于林清羽叔侄俩已经很陌生的崭新味道。
新鲜可?口的饭菜,他还请来了?大夫为他们叔侄俩诊治,确认过没?有什么问题,宋晚亭才匆匆出门去了?。
林清羽想着,他这几?天到城门口去等自己?,怕是耽误了?许多事情,因此也没?有打扰,也没?有出门,去拜访自己?的那些故友。
抬头看窗外那一片天空,仍旧是有些恍恍惚惚的感觉,火舌好像很在?耳边猎猎作响,下一刻也要将他们给一起吞噬掉,脚下都是数不尽的尸体和大家融在?一起的鲜血。
可?是林清羽知道,他不能在?这样下去,他还有个侄儿,他们得活下去。
所以修养了?三四天,他便主动找宋晚亭,“你可?是有什么活,能分派给我?”
宋晚亭将还枯瘦得像是一根柴火的他上下打量了?一个遍,又看了?看他那帽子下面的短发,“你好好休息吧,十方州乱成了?这样,朝廷如若再不派人?来镇压叛军们,芦州也坚持不了?多久。”
不是说陈大人?不好,而是陈大人?终究是文官一列,并?非公孙曜那样武将出身。不但少了?那一身好武功,且也不懂那排兵布阵,如何?打?
至于本地的守备军,早就已经在?一个月前领着新征来的兵马,一同?往齐州方向去了?。
这城里如今虽不至于说皆是老弱妇孺,但真?能上战场的青壮年?也是屈指可?数。
他的这些话?,将那才从十方州阴影里爬出来的林清羽又给重新推了?进去,他的目光一下变得黯然起来,声音低落,“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1。”所以他们逃到这芦州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苟且一段时日罢了?,再过一段时间,这里是不是也要变成十方州那样的地狱模样?
宋晚亭虽没?亲自去看过十方州如今是什么光景,但是每日听着城中人?的闲谈,心里也是有些数的。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