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云落又心酸又好奇,不禁问他:“你说你大哥死了,那你知道,什么是死吗?”
“当然了,别总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江哥哥带我走的时候,我娘亲就死了。”
弘儿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当时的情景。
“江哥哥说,要带我娘亲一起走,我娘亲不愿意拖累他,她就像这样,拔下头上的簪子,噗呲一下插进喉咙里,江哥哥连忙把我的眼睛蒙上,但为时已晚啦,我都看见了。”
“红色的血从伤口里流出来,越来越多,江哥哥说,我娘亲是死了,叫我快跟他走,不然我和他都会死,我大哥也会。”
“我不觉得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但我还是不想让他和大哥死掉。我已经没了爹爹和娘亲,他们要是离开我的话,我在这世上,就没有亲人了。”
一片寂然。
司云落浑浑噩噩的,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让白玉坛子脱了手,而弘儿已经自她手中接过,转身向屋内跑去,大概是去找江可知了。
在灭族的灾难面前,狻猊一族的唯一血脉被迫提前成长。没了爹娘和兄长的庇护,未来的路道阻且长。
复兴一族的重任落在他的肩上,但司云落仍希望,他能够顺利地度过完整的童年,不受流离颠沛之苦,亦不必陷于深重的仇恨之中。
慕星衍抚了抚她的背,顺势揽过她的肩头。
“我们把他带回星序城好不好?”他仿佛才察觉到自己的过于热心,迅速找补,“我可不是同情他,是看在他夸你漂亮的份上,不然我才不会管……”
话音未落,司云落已经捧过他的脸,在他颊侧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
“慕星衍,你真是个好人。”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大抵不会放在心上,只冷笑一声。但同样的话从司云落口中说出来,那就可算得上是溢美之词了。
还没等他飘飘然多久,她又道:“不过,如果弘儿想跟着江可知,我们也要尊重他的意愿。”
两人说着话,朝药味传来的方向而去,在缭绕室内的苦涩味道中,他们终于见到了昏迷不醒的江可知。
他浑身缠满浸了药的棉纱,皮肤全部被遮盖得严严实实,没有一块裸露在外。无知无觉的样子,看得人很是揪心。
而闻既白坐在一边,手边尽是沾满脓血的棉纱,似乎是刚换完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不等司云落发问,他主动答道:
“幸亏发现得早,人没死。能不能挺过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若是能醒过来,要受的罪还在后头。”
司云落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江可知的脸。厚重的棉纱之下,本应有着五官的轮廓,可如今却根本分辨不出来。
闻既白注意到她的视线,只摇了摇头。
“脸毁了,我也无能为力。”
帝江无头无面,容貌是靠自身修炼形成,以灵力支撑。
如今江可知身受重伤,灵力溃散,短时间内无法生成新的容貌,便没有面目存于世间。
司云落声音发颤:“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但究竟是不是笑话,她其实心知肚明。
弘儿原本乖巧地抱着坛子坐在一边,在与沈不周小声说话,听到这边的动静,又撒开腿跑了过来,趴在江可知的榻边。
因着搭救江可知的缘故,他与闻既白更为熟悉,便主动问道:“江哥哥好些了么?”
闻既白摸摸他的头:“好些了,但他以后可能面目全非,不是你以前认得的他,你会不会怕?”
弘儿看着他,并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只是连连摇头。
“不会啊,我知道他就是他,又有什么可怕。”
闻既白便笑了,对司云落道:“看,有时候稚子比我们更为通透。表象声色,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司云落默默点头,闻既白继续道:“那弘儿就常常来陪你江哥哥说话吧,兴许他听见你的声音,便会快快醒来。”
“真的吗?”弘儿来了兴致,“那我拉着大哥一起,他肯定会醒得更快!”
闻既白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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