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老郑来接她。
车程三小时,抵达一个老式小区,老郑拎着行李,带鹿蓝羽上了三楼。是三室一厅的房子,朝向很好,屋子敞亮,家具有些陈旧,好在打理得干净整洁,没有久未住人的潮湿和霉味。
老郑将一串钥匙放到客厅茶几上,给她讲房子及小区周边的情况,鹿蓝羽默默听着,目光停留于挂在沙发后面的那幅画。
画中有一位穿白裙的少女,她面容恬静,指尖触碰着一头成年麋鹿的鹿角,一人一鹿沐浴在阳光下,整幅画面被明亮鲜艳的色调充盈,创造出一种宁静而温暖的春日氛围。
“这是你妈妈画的。”老郑循着她的视线望向那幅画,以感慨般的语气说道。
鹿蓝羽微微错愕了一下,她很多年没见过母亲用这样丰富的色彩去构图了。
她小时候妈妈曾为她作过一幅人像画,她穿着最喜欢的白纱裙,编马尾辫,在外婆家的油菜花田里抓蝴蝶,那是简单的一天,也是幸福的一天,那时她曾天真地以为,妈妈是快乐的,她们的人生是美好的。
可惜,只是她的幻想。
“你妈妈以前在这住过几年。”老郑走过去,将微斜的画框扶正,“这里的东西都是她亲手布置的。”
她动了下眼睫,淡声问:“什么时候?”
“大学那几年。”
大学,正是他们感情最好的阶段。
鹿蓝羽环视屋内,每一件物品都浸在温黄复古的光线下,看起来舒适而温馨,可以想象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甜蜜时光。
可谁能想到后来呢……
鹿蓝羽垂下眸,将眼内的情绪隐在额前的碎发下。
氛围不知不觉有些伤感,老郑摸摸鼻子,继续说道:“电器这些我都检查过,没什么问题,要是住下来后发现问题及时给我打电话,我会来处理。”
鹿蓝羽点头,“谢谢郑叔。”
之后的一周鹿蓝羽用来熟悉生活环境,哪里的菜便宜,哪家的水果新鲜,哪趟公交去鹿家所在的澜山庄园,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一周里,鹿谨川没来看过她,甚至一通电话也没打来。
鹿蓝羽倒是很习惯这个隐形爸爸的作风,她拿起手边的温水喝一口,手指有条不紊敲击屏幕。
——爸爸,您有空吗,我想和您吃顿饭。
收到短信时,鹿谨川正在一处私人会所品尝红酒,在座的都是他的商业伙伴,聊的都是赚钱的门道,他是生意人,利字当头,女儿的晚餐邀请自然要靠边,更何况是不要紧的那个女儿。
没得到回信的一刻钟后,鹿蓝羽翻出老郑的号码,拨过去。
老郑那边很安静,大约在车里,鹿蓝羽没有直接说起鹿谨川,而是说浴室的热水器打不起火,没法用热水。
“我等会过去看看,估计八点左右。”老郑应得快。
鹿蓝羽侧头瞟一眼墙上的挂钟,“不急,正好我也要出去一趟。”
挂上电话,她从客厅回卧室,从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饼干盒子,里面有两张银行卡及一些现金,她把鹿谨川给的卡拿出来,放进包包里。
坐车到市中心一家高档商场,选了一间高端品牌店,让导购小姐为她推荐一份适合男士的礼物及一条适合她穿的裙子。
刷完卡,鹿蓝羽提着袋子出来,目不斜视路过那些装着华服美饰的橱窗,她对名牌不感兴趣,尽管她长着一张与之完美匹配的漂亮脸蛋。
对她来说,那些打上“奢侈品”标签的虚华死物还不如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来得实在。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鹿蓝羽走进一家馄饨店,两个购物袋往长凳一放,抬手向老板要了一碗牛肉馄饨。
等单时眼睛瞟到门口张贴的招人启示,这小小一家店,薪水倒是开得不低。
正想着,包里的手机响。
不是鹿谨川,也不是老郑,而是一通来自法国的来电。
目光微顿。
鹿蓝羽推开凳子起身,走到门口,她将电话接通。
“考虑得怎么样?”安梓信开门见山地问。
“不卖。”她言简意赅地回。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倔啊!”安梓信脾气燥,一点就着,“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一定能让你母亲声名大噪。”
鹿蓝羽扯扯嘴角,嗓音凉了几分,“你说的这个很好的机会,是指我妈妈的离世吗?”
“……”安梓信也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啪地抽了自己一嘴巴,“怪我,说话不经大脑。我绝对没有那意思,但这次的卖家很有诚意,价格体现价值,虽然低俗,但起码能让她的画得到认可。”
鹿蓝羽冷笑,语气尖锐又讽刺,“安梓信,你果然是个成功商人,我妈妈才过头七你就做幕后推手炒她的画,你是不是眼里就只有钱啊,连朋友都不放过。”
咔嗒。她掐断通话。
一秒钟都不想再听,哪怕知道他是为母亲考虑,她也无法接受在这种时候卖掉妈妈留给她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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