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的军事力量,使司州的行政进一步脱离本地豪族。夹道欢迎,箪浆荷食,不过是一种遮掩的手段。元丕如此说,也的确对陆昭颇有怨念,毕竟谋夺京畿时就被利用了一番,如今致仕,更是被榨取了最后一丝价值,堪称一生之阴影。
带着这份怨念,元丕干脆直接表明洛阳和北镇的选官新令和新法都是在鲁国行周朝之政,劳而无功,身必有殃。
元丕半真半假地骂人,并不妨碍卢霑继续责备。果然卢霑开口道:“身为人臣,虽不敢置评皇后,但有一言,太尉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纵使祝悦弘器高才,但北境六镇历来为宗室帝族所重,国门之要,公既为宗室,怎能不先听陛下之言而私授外人?洛阳不过妇人之见,太尉既为三公,又为尊长,更是宗室,怎能默认其为此恶事?”
元丕闻言,脸色登时阴沉下来。他无官一身轻,选
择来长安度过余生,为的就是是照顾长安和宗室的情绪。面对长安对北镇数十年的忽视,他这么做已经仁至义尽了。况且中枢的选官言论就摆在那里,他若真的通过中枢来解决北镇的继任问题,北镇的寒庶本身就不会答应。
而他的子孙本就才能不足以坐镇一方,继任者受中枢之惠,不会回护他的子孙,而北镇戍将更会憎恨他出卖了北镇的利益,放弃了洛阳这个更忧之选。
面对死守规矩,遇事只搬出一番道理的卢霑,元丕也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不过倒也不必对其假以辞色。因此元丕冷笑一声道:“京兆尹口口声声说不敢置评皇后,怎得随后又言其妇人之见?”
“妇人之见,天生短视,亘古之论,并非卑职一己之评……”
“哈。”元丕扶着女儿直接向前走去,“老夫生于短见妇人,养于短见妇人,临终要托与短见妇人,北镇之授,便当如此,卿何故再问老夫!”
元丕回到京中为其安排的府邸,除却了先前长安官方安排的迎接,并没有再受到过任何人的欢迎,甚至连拜访者都寥寥无几。元丕习惯了北镇的孤苦,对此倒也并不在意。排场的目的难称单纯,刻意的冷落反倒是重视。
然而几天之后,元丕接到了一封令人难以置信的拜帖,太保吴淼近日想要登府拜访。
接到这份拜帖后,元丕也是感慨万分。他与吴淼一个权位不在,一个是权位虚在,或许如此才可以无惧得罪中枢朝臣的危险,两厢会面。随后元丕吩咐家人整备万全,同时屏退不必要的随从,郑重以待。
吴淼来时,元丕早已穿戴整齐,在家人的搀扶下坐于正堂。苍苍白发映于彼此的双眼,同样照进心里的还有身负军功的沉重与一世的谨小慎微。
“太尉!”吴淼在侍从的搀扶下走进堂内,旋即向元丕深揖一拜,再抬起头时,早已衰泪浊目。
在元丕面前,吴家更像是一个承上启下者,论辈分,吴淼的父亲与元丕也算是同辈。正如军功出身的人对吴家异常崇敬,吴家同样也不乏对元丕这个魏祚奠基之臣有着崇高的敬意。如果说吴家在为大魏军功派系托底,那么元丕则是在为奠基整个帝祚的武德保留最后的尊严。
元丕朗笑俯身上前,托起吴淼的手:“不意有生之年能再见照澄。到底是后生可畏,如今已是太保加身,倒胜过我这老朽多矣啊。”
听到元丕感慨,吴淼心中也五味杂陈:“近水楼台,时势顾我,今日不过忝居于此。来日若能青绶归乡,才是一世之福。”
元丕对吴淼已然是长辈看顾晚辈的心态,只道:“你家逸璞我已见过,得子如此,来日富贵大有可期。近日听闻荆州有动荡,照澄还应早做准备啊。我听闻破镜无论如何弥合,终有裂痕,与其如此,倒不如只择其一,成就一份圆全。”
吴淼听罢也是一叹,其实他何尝不曾有意向皇帝提及此事,然而自从皇后到达洛阳,整个事态的发展早已不是自己能左右。相忍为国平衡各方的情怀早已不再,然而这种情怀本身就是中庸的,各自留有余地,做事就不会痛快,当然,好处是也不必你死我活。
可是魏国谋求的已经不是守成,内外的压力也不允许魏国再守成下去。要进取,就必须要争出一个绝对的核心,让这颗核心带着整个国家一起前进。
他不是不想选择新帝。
新帝继位,虽然寒门成为了长安时局的重心,但他内心多少还是有一些底气在的。因为在寒门和世族的冲突下,吴家可以再一次像先帝一朝一样,做一个两方的调和者。但能否做一个调和者,一方面取决于大势,另一方面取决于各方的意愿。
譬如易储之变时他二子惨死,随后先帝登基,贺、卫两家把持朝政,当时的贺家未必没有一举铲除吴家的意思,但皇帝还是出面阻止了。吴家之所以得以存活,是因为皇帝和贺家都明白,未来世家和皇权的矛盾会变得更加激烈,在没有人可以全胜的情况下,吴家是可以作为中间人来调和的。
当时他五旬之龄,资历足够,且带出的军功系子弟都已掌握着军队中大量的中层岗位。相比于王峤等人,他更适合当这个中间的调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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