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钰庭望着柜子,重新上好了锁,随后便去开门。
江恒一路跑到宫城西门,进了宫里却不敢横冲直撞,紧捯着脚步来到中书署衙,此时虽是寒岁,却依然满头大汗。
“出了什么事,这么急?”魏钰庭今日已感受到一丝不寻常,但是他所掌握的权力,他的地位,不足以让他窥得事情的全貌,甚至冰山一角。这样的恐惧与不安在他心里一直存在,现在他看到江恒,仿佛好受多了,连同脑海中那支笔的影子都消失不见了。“进来坐吧。”
江恒道:“在下前来,是请求中书不要批准土断之政。”
“为何?”魏钰庭并不怀疑江恒的人品,但土断之政可以说是寒门团体长久以来地共识。
江恒道:“中书应该知道,河南淫祀已涉及之广了吧。这几年连年征战,一些淫祀便钻了空子,靠着世家大族的包庇,大肆传教,收拢信徒,搜刮百姓的财产。现在,河南吃不上饭的百姓已经很多了,再过一段日子,世家大族便会派人前来收购百姓的田地。中书想要在这个时间来试行土断吗?”
魏钰庭道:“世家大族兼并土地,国朝施行土断,就是为了解此弊端。”
“那么土断后,百姓要如何安置呢?”江恒问。
魏钰庭:“自然由朝廷划分土地,拨给他们。”
江恒先点了点头,又问:“那么中书有没有想过,司州到底有多少田地可以分?河南三崤密布,多山脉雄关,可以分的土地可不多啊。土地不够,就要分世族的田,但朝廷是朝廷,世族掠夺、强盗掠夺,朝廷却不能明抢。”
“这我也有想过。”魏钰庭道,“办法有两种。一种朝廷设立律法,定价收购世族部分土地,再命各郡府清查案宗,逼迫世族归还侵占的土地和人口。当地派兵执行,镇压不服从的世家。第二种办法就是找一个中间人,进行洽谈,让世族们适当归还土地。”
“那请问,派兵的人是谁?洽谈的人又是谁?”江恒道。
魏钰庭此时有些明白江恒的言外之意了:“派兵的人是王子卿,洽谈的人也只能是王子卿。你觉得王子卿既不会出力协助,也不会和那些世族洽谈?”
江恒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如果王叡不这么做,中书觉得局面会如何?”
魏钰庭忽然面色煞白地靠在椅子上,一字一句道:“如果王叡不这么做,百姓没有粮食吃,就要造反。造了反,朝廷需要王叡这个司隶校尉出面镇压,不仅不会追究他的责任,还要放权给他。而我,我们,土断的提议者,就会被舆论指责,成了致乱之源。”
江恒听罢,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中书想通了,卑职也就没有白跑这一趟。”
魏钰庭却苦笑了一声:“晚了。”江恒愣怔地看着魏钰庭。魏钰庭道:“诏令已经发出去了。另外,王济如今是使持节加崇德卫尉,即便护军府想要强拦,也拦不住了。”
江恒闻言,惊得都有些站不稳了。倒是魏钰庭,临大事总还是头脑清醒,颇有决断:“这件事要想挽回,得想办法让太子妃出面,让陆家出面,眼下只有他们还有能力。”
江恒连忙起身:“中书的意思,是要借太子妃的封国?”
魏钰庭转身面相室内的一副舆图,指了指司州南境附近的一个墨点,上标注着阳翟二字:“阳翟控汴、洛之郊,通汝、颍之道,山川盘纡,形势险固。其南抵淮、沔,西凭依襄、邓,纵横北向,上接阳城,下连繁昌。阳城有鄂阪关屏护,繁昌左右有襄城、许昌拱卫,再往南更可与建邺呼应。如果陆家的势力能在此立稳,无论是安抚民变,还是执行政令,都会给王叡极大的压力。韩都因阳翟以角群雄,皇甫嵩等破黄巾贼波才于阳翟,前朝郭诵固守阳翟而石勒久攻不克,这是真真正正的心腹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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