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尤其注意到了殿前奏对时李令仪的反应,她竟能不避嫌疑为薛琰求情,其中内情还在让人浮想联翩。继而又联想到太子日后执政,陆昭与李氏嫌隙必然更深,太子的态度如何?谁会胜,谁会败?在没有弄清楚李令仪那晚出宫背后的隐情,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作表态的。
因此此言一出,众人相继静默,然而片刻后又有一人出列发言道:“依卑职看,还是按寻常比例发放。若钱粮实在不足,还有土地嘛。”说完他又看看上首的四位长官。
这样的问题可称刁钻。四位长官都是各有各的立场,譬如吴淼,居司徒之位,但并非传统世族,也与战役大胜的参与者没有直接关联,但是在军功派里着实颇具威望。而陆昭则是门阀魁首,与战役大胜也是息息相关,其人是否想借封赏的事与中枢做权力上的置换还是偏向于收取土地实利也是值得玩味。
王峤倒没有什么置换权力的诉求,他虽想任职荆州,但中书监至荆州刺史也实在算不上擢升,与这次封赏关联却不大。不过王峤很可能想通过功劳换取在荆州土地上的赏赐,以助他坐稳这个刺史之位。最后是王叡,汉中王氏算是在东西两地双双开花,在函谷关东也有着相当大的话语权。
高位者们的诉求究竟如何?几大门阀内部能不能先将头部利益置换好?只有明确了这些问题,才能知道掌握河东粮草物运的薛家是不是可以轻易剔除的对象。
吴淼此时笑着看向陆昭:“我记得殿中尚书任女侍中时,便曾提出军功授田之策,国民也是受益良多。不知此次是否也可延续此政?若京畿、安定土地不足,是否也要转向函谷关以东筹划?”
军功授田因陆昭肇始,不过将土地授予非世家圈子里的人,通常也会引起当地世家的反感。当年之所以可以通行此政,是因为安定已经被凉王清洗了一遍,有大量空白土地是在陆家自己手里的。而天水县则因元澈大军过境,各家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所以被元澈强施此政。
现在京畿附近和西北的闲置土地基本已经饱和,如今提出这个问题,也是要看看陆昭是否要借机直接瓦解薛家在河东的土地。
“古今非水陆与?周鲁非舟车与?”陆昭面对用心险恶的吴淼也随之报以一笑,“我只怕继续此政将劳而无功,以致殃祸啊。”
这样的表态已近乎拒绝。
陆昭所言乃是《庄子》中的一句,意思是古今不同如水陆不同,周国与鲁国的不同也如同船与车的不同。舟行于水,车驾于路,都是要因时施政,因势施政。既然不能因功授田,那么解决办法几乎只有世家捐输意图,薛琰因此也不会被大家轻弃。
陆昭也察觉到了吴淼的深险。直接瓜分薛氏的土地看似能解决中枢的问题,也符合各家的利益,然而一旦有了这种倾向,以后函谷关以东的世族都会对她抱有警惕。
陆昭不得不承认,尽管她与李令仪陷入了不快,但李令仪却像是此次事件的一个凭依,让各家都有了清晰地发力点。说实话,薛琰是死是活,以何论罪,并不是她本身所关注的事情。此时抬薛家一手,也是顾虑函谷关以东世家的想法。虽然她与他们不能结盟,但于公于私,她都必须对这些人家保持尊重。她当然明白李令仪也是考虑到了这一方面,才私下去找薛琰大打包票,去侵吞薛家的力量。
不过她也不打算让李令仪吃得太痛快,因而又道:“如今行台诸公都在汧县附近,捐输之事多作沟通,想来也能得出结果。倒是迎礼,官渠附近乱事方定,护军府也在清理水道河堤。我也不作隐瞒,李氏也曾到我府上为京兆尹陈情,说车骑将军裁定有失公允。如今想来,也是因京兆尹掌京畿事务,若缺位,也对迎礼颇有影响。”
吴淼听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微垂,不得不慨叹皇帝这一方的人都各有各的算计。关于薛琰一案,最模糊的一点是护军府和京兆尹都对长安治安负责,职责上必然会有所重叠。现在陆归手握重兵,占据长安之实,名义上还是与京兆尹并尊。但李氏私下去找陆昭陈情,还说对方有失公允,简直直接将京兆尹置于护军府之下。现在他想要以司徒身份讨论职事重叠问题,都难以开口,很难有效干涉。而陆归看似嚣张跋扈,问题重重,但能够找到的把柄却近乎于无。兄妹二人虽俱是权臣,但狂妄得皆颇有分寸。
想至此处,吴淼对皇帝更为失望,这件事从头至尾,哪怕让李氏去殿中尚书府找陆昭之前先来通知自己,自己也好组织朝廷介入。皇帝终究还是在忌惮他。不过不能再让方镇因捐输事宜再失控于长安了,吴淼想了想,忽然皱眉道:“李氏私自去过殿中尚书府?御史属的人怎能出这样的疏漏?”
众人听完也还未反应过来,倒是一旁沉默许久的王叡此时却忽然道:“如今御史大夫不置,想来要议御史中丞一职,所以一时间无人过问也是因师出无名。不过司徒既有此言,何不将此职推举起来?”
此言一出,原本各家因难以介入此事而心情郁郁,现在忽然群情雀跃起来。如果兰台可以介入,那各家也都有了施展空间。不过此时众人也纷纷看向陆昭,陆昭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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