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 众人也三三两两散开,顾承业自挟琴登楼,手挥五弦。卫渐玄谈虽未与顾承业有同台之幸, 却也雄辩三场,如今正指点着庞满儿。而陆昭、王谧、王济、谢云、彭通与祝雍等人则早早前往一处安静地院落商议后续事宜。
桂栋兰橑, 熏风湛露, 广厦之内自是万点灯火;万点灯火之下自是锦绣貂裘;锦绣貂裘下包藏的则是一颗颗谋算的心。
“不知陆侍中此次前往北镇,要假何身份?”身为尚书令的王济此时最有发言权,如果陆昭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或官名出使六镇, 总是绕不开尚书台的。
此时已有侍者奉上茗茶,因席中祝雍的官位爵位皆逊于陆昭, 所以暂越过祝雍,向陆昭奉茶。陆昭则礼谢推过, 示意先奉祝雍,而后亦认真回答王济道:“六镇勋贵, 皆为鲜卑旧族,多与宗王姻亲。依晚辈浅见, 不若就以女侍中身份北上, 只是还需中枢帮忙,女侍中之位或要重划于皇后名下。”
从六镇所注重的祭祀仪式而看,对于皇后的认可是极其看重的, 因此陆昭此次前往六镇谈判所执身份,所代表的必须是皇后。
王济点头道:“你如今有持节之便,倒也不算是单车。子卿如今东归洛阳, 有使持节之权, 若六镇实在桀骜,也可与他通气商量。”
谢云与王谧闻言, 心中也长舒一口气,至少在人事方面,陆昭不会给他们带来太多麻烦。要知道北镇镇抚之责,朝廷基本上都是先派亭侯,也都是有分量的两千石,其中不乏宗室背景。但现下尚书印不在自己人手里,运作起来也是太困难。
谢云道:“皇后处,侍中想来沟通无虞。不过既是持节赴任,随众属官也是不能少。诸多名目,若是四百石或是皇后名下女官,我等自可为之,若再往上,可能要请示太子,于事于情反倒不美。”
时下任官,多要自辟掾属,名额多少,则由属长而定,台中也会斟酌给予拨款来支付这些掾属的工钱。可如今陆昭的属长算是皇后,皇后能给出的掾属名额不可能有武将,更多是较为底层的人员与女官的配置。这样的配置不可能征辟到一流的世家子弟。但若无这些子弟充任,主官的威势也会有所下跌。
陆昭明白,自己的声望诚然已高,但男尊女卑的观念仍是千百年之久。此时先不必做无谓争斗,毕竟为利益发声的永远都是群体,而非个人。
陆昭道:“文吏杂簿,兄长处当有所补全,只是还想向祝太守请借夫人,加以女尚书之名,随我同往,不知尊夫人是否方便?”
祝雍未料到自己也被提及,他任护羌校尉多年,所娶妻子是鲜卑旧勋的女儿嵇氏。借六镇勋贵的余威,这场政治联姻也为他在西北打开了局面。现下,陆昭所提出的请求不可谓不诱人。六镇如今没落,自己的妻子已无法再为家族提供助力,反倒因为出身而让自家后续乏力。
祝雍也非趋炎附势之人,对待妻子亦是如常,所谓年少夫妻老来伴,倒也适意。只是儿女婚事终于是老两口心中的愁事,相较于其他太守的儿女们,他们可以选择高门的余地并不多。
如今祝雍自己已是年高,很难再有进望,寿终于太守之任,几乎已成定论。或许朝廷肯施恩,给自己一个中枢清职归都养老。但天下士族何其多,与其等待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倒不如争取眼下的实惠。毕竟如果自己的妻子有皇后女尚书这一份履历在,单论和陆家的感情,日后子女议婚,也会更容易一些。
在敲定了自己的任职后,陆昭也当即内拟了参与北镇的其余人事规划。
六镇各有镇主,出身也俱是不同,其中以鲜卑贵族居多,凉州武人次之。如果想要介入北镇,也必要摸清楚六镇人的态度,愿意合作者哪怕是中立者,陆昭都要想办法给予拉拢。但如果对方敌意过重,陆昭也不介意一刀斩下,毕竟时局早已与道武年间不同。
魏祚南移,平城荣光不再,六镇已彻底沦为防守边境的戍卫。至汉化改革罢祭祀旧俗,身处中原熠熠生辉的元氏们早已与汉姓门阀融为一体,而破六韩、贺拔曾经的立国之本,如今在长安看来,不过是不合时宜、费钱费力供养的毒瘤罢了。
如果一个群体已对大局可有可无,那么随手除掉也不会引来任何怨望。
考虑到领军背景,祝雍之子祝悦被最先拿下,祝雍甚至不为儿子求官位,允其以白身领部曲随行。由于后续人事上陆昭仍需与凉州大铨选通气,日后参与者也要分食夺回京畿的功劳,因此在王谧的首肯下,陈留王氏的王谌也成为了备用人选。
而谢云的嫡长子谢颐虽不在行台任事,但本身还身兼淄川王友加督护之职,明显是宫变前皇帝的安排,一同随行既可瓜分利益,又更名正言顺。
至于王济处,那自不必说,日后夺回京畿,少不了洛阳用兵协助。这是早在陆昭辞任中书的前一夜,双方就商量好的内线搭配。
一场酒宴兜兜转转下来,大事已定的差不多。王济竟不由得回想前事,笑着慨叹道:“这小女貉早年与我家角力,至今思来我都耿耿于怀。如今共事日久,见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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