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半卧榻上,神色颇为慵懒:“世家各有弱点,也各有诉求。捏准利益,在眼前和长远的角度上来回切换,做以文章,最终这些人自会为你的目的而倾囊。”太子发力打压世族,算得上是眼前危机,水网联络一荣俱荣,也称得上是长远利益,或发以声,或做以文,将这些人的主意力不间断地在两边吸引,最终目光必会走向两个方向的交汇之处。
“战争未胜,我家却已先胜。”陆归在江东便深感世族执政时推诿扯皮的无力感,此时自是快意无比。
白色的纱帷吹临江风,便如寒鸥翅膀扫过水面,江渚之上,有渔女高歌。似是窥见大船内帷帐后那抹清丽的笑意,渔女歌罢,也对陆昭报以淳朴的微笑。
陆昭此时只觉得内心有一种不同以往的喜悦。或许当她跳出门阀的角度,高登俯视才可知:世族最终的胜利者并非哪一家,中枢的胜利者亦非哪一人,最高的胜利者注定是广袤的大地上重新复活的民生,以及历史尘埃中势不可挡的滚滚车轮。
九月金秋,陆昭重归金城。在闻得陆昭已入署后,元澈将魏钰庭的奏议慢慢推了回去。凉州水利初成,魏钰庭建议由朝中派人入驻分掌,即便不能从世家掌中分出实利,但至少也要稍作参与,瓜分事权。恰逢陆昭入觐,魏钰庭正要顺势将议奏收回了袖中,却不料情急之下掉落出来,正在陆昭足边。
陆昭对此如同未见,置若罔闻,只待行礼拜过元澈后,才退至一旁,由魏钰庭自己捡起那份奏议。大势既成,任何体制内的动刀必然是顶级难度,魏钰庭此时抛出任何对立的议题,陆昭连看都不必看,元澈自己就会挡回去。
“泾阳之行可还顺利?”元澈嘘寒问暖,顺势接过陆昭承奉过来的文书,目光却在秦州分州的议本上停留稍许,随后直视其人。
陆昭也只不动声色,依礼对答:“泾阳民风淳淳,百姓皆思耕作,水渠修建如今已近华亭,届时兄长或许要与邓将军有所交涉。”
邓钧先掌华亭,如今虽为金城郡太守,也未曾对华亭放权。陆昭此次也是要替各家出面,借由水利之事与邓钧和元澈做一个置换。
元澈现将议奏收好,闻言微笑道:“水利既成,课税有输,想来邓将军也是闻之欣喜,若能如此,华亭善治,陆中书不妨举一人补任县令吧。”
太子既已表态,魏钰庭自退其后。但面对如此颓势,也并非人人冲退,此时已有同僚出言相讽:“织水成网,以家载国,各家垄断赋税捐输,如此倒称得上是共享国运了。”
陆昭也不客气:“我受国家之命,自然与大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我俱是如此。若世家得称国盗,那寒门也必为蛀虫。”
这桩口舌官司,元澈对胜败连想都懒得想,不过偶然间他也窥得陆昭言语中暗藏的那分深毒。然而在刀锋斩玉般的凌厉后,沿着话锋的最痛处,也总能见到她奉与所有人最深沉的慈悲。
盛德
九月中, 大军已修养完毕,然而尚有不少议奏需要商讨。如今各家已将用于捐输的粮草准备出来,王济不再台中, 因此具体数额由陆昭作以记录,备留在中枢。根据这份名单, 台中最终会给出捐输人家以封赏加官, 此时,远在汉中的王济也意识到,陆昭已滴水不漏地拿捏住了凉州的人事权。
“未曾想离台半月, 早已换了人间啊。”清晨,王济一边将穿了多日的丧服换下, 一边听着金城来的亲信汇报着大小事宜。
这世上有太多的趁你病要你命,褚氏横死乡里, 作为未来媳妇的家公、王叡的父亲,他不得不赶回来压住局面。然而对方却抓住了短短的空期, 在行台频频动作,直接将整个凉州的世族集团完成了利益整合, 而王氏已被屏蔽在外。
换好时服, 王济回到案前,将亲信抄来的捐赠名录仔细阅览,当看到第一行时, 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顾承业单次捐输便已有百万斛。王济皱了皱眉,问在身旁一直屏侯的掌事:“邹伯, 我家此次预备捐输数额为多少?”
“算上此次缴获张、杨二家的, 合共六十万斛。”邹伯在王府任事多年,也是精明强干, 汇报后也为王济提供了旁支细目,“不过这只是汉中一郡,阴平、武都尚可再匀二十万斛。不过阴平侯那边为防蜀国,只怕不能如数支援到。”
王济脸色阴沉,若不能在捐输之中拔得头筹,那么以目前的形势很难挽回太子方面的颓势。“再去联络各个郡府,结算所有账目,若有存余,可先前往蜀国边境购粮。”粮价总会涨上去,提前购置,也算是战略储备。日后这笔账,向行台报备也好,与中枢分摊也罢,都能圆过去。
“是。”邹伯得令之后,匆匆离开,汉中方面不需要他太多安排,如今还是要前往阴平侯府。
“父亲。”恰值王叡定省,数日奔波,王叡也比往日清减稍许。先前他单骑沿褒斜道追褚家人至扶风,路途劳苦,最终仍然未果。
“子卿?”王济见到儿子显然有些惊诧,继而不乏有些薄怒,“怎么?是褚家人不想商谈,还是你未尽礼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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