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阙上,陆冲早已被护卫放开,所有大门也被闭合,唯有通往廊桥的走道还留着。尸体周身的鲜血气息仍未消散,以孔昱为首的一等人坐在贺祎遗体周围,哭声哀哀。陆昭登阙后,只见玉筋汩汩,泪如泉涌。她撇下护卫,自跪伏在贺祎的尸体边,戚哀道:“崔谅竟杀贺丞相,同为世族,何至于此!”
众人见状,也纷纷劝慰,孔昱道:“陛下已赦我等,崔谅不过新出门户,凶悍弑杀,唯夺权而已。太子既在,我等关陇世家,必不与其为伍。”
陆昭拭泪道:“丞相屈死,我既为保太后女侍中,便不能见丞相曝尸于乱军。”说完对孔昱道,“孔老出宫后,可否为丞相择一善处安放,待日后王师归都,也好祭拜。”
孔昱道:“侍中放心,我自当护丞相遗体以万全。”
孔昱说完,众人又慨叹一番,只见传令兵报信说,太子已将长乐宫西清扫干净,可以由廊桥入长乐宫了。
陆昭闻言起身,对一众丞相掾属道:“还请诸位在司马门冯将军处稍候,长乐宫内也有不少世家亲眷,我与兄长和太子也要先一并解救出来。”
孔昱等人皆曰大善,便随护卫前往司马门。
待众人走后,立在阴影处的陆冲才回过神来,惊愕万分地看着陆昭,方才眼前发生的那一幕幕,他全部看在眼里。此时此刻,他终于从头至尾,见识了这位妹妹的狠厉手段。他低头行了一礼:“为兄方才……不该与妹妹争吵。”
对于兄长,陆昭本无一究到底的意思,她与陆冲不过是各守其道。但如果她今天不这么做,以元澈的性子,陆冲今后的仕途也就到了头,这也无疑意味着陆冲有可能彻底倒戈王叡一派。自上一次,她试图对陆冲有所掌控却失败之后,她意识到最终还是要让每个人的诉求自然而然地向家族靠拢。对于陆冲,还是要令其在权变的能力上有所补足。
陆昭拭去了手上的血污,走至他身前,平静道:“二兄,你不是不该与我争吵,而是与我争吵时挑错了地方。你与我如今皆身有权位,争吵不应该是情绪的发泄,而应该是统一各方的诉求。为了情绪而争吵,除了嘴上痛快了,没有任何意义。剩下的关陇世族本是有可能被兄长你争取的。”她轻轻挽起陆冲,“二兄走吧,太子还在等着我们复命。”
不远处的城墙上,元澈俯瞰着已空无一人的丞相府。
冯让皱了皱眉:“殿下,这是否太……”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陆昭不仅完成了处死贺祎的命令,更统战了剩余所有的关陇世族,纳为己用,并间接将其扫于太子阵营,甚至在日后,这些人可能还会充任行台臣属。
望着不远处衣衫平整,发髻重新整理得一丝不苟的陆昭。元澈笑着挥了挥手,道:“算她正常发挥吧。”
在乎
天气时晴时雨, 未央宫的大火终于在午后扑灭。但如今,未央宫已毁大半,崔谅攻入后, 众臣围拱皇帝暂移到还保留完好的承明殿。承明殿外,是崔谅麾下的一众精兵, 自殿内望去, 黑压压一片,此时殿中的臣僚与皇帝便如垂死的野兽,等待这群秃鹫鸱鸦的啄食。
魏帝此时仍端坐于御床之上, 阖目凝神,颇有临危不乱、视死如归之感。但其肋下一处, 衣料已破,乃是在方才出逃时被流矢划中造成的伤口。贺氏之乱凶险, 但台臣们几乎没有伤亡,然而崔谅甫一入都, 不管是打着什么样的旗号,重臣伤亡大半, 却是事实。
此时刘炳正与御医褚胤为魏帝处理着伤口, 侍立在其两侧的是姜绍、吴淼二人。稍远处,则是陆振与尚书仆射王谦,另并姜昭仪的兄长廷尉姜弥与其他几位臣僚。而偏殿内, 则是皇后、姜昭仪等妃嫔,另并其余皇子与宗王。
王谦手持笏板,神情肃重。姜弥在混乱之中夺了乱军军官的一把佩剑, 此时立在殿门正前。他身上亦有多处刀伤, 但仍然神色镇定,随时准备殉难于殿前。
此时外面一片骚动, 旋即一名小内侍被丢了进来。众人不识此人,魏帝抬头一看,脸色陡然大变,也顾不得正在上药,起身踉跄几步问道:“韩御史怎么样了?”
小内侍悲戚道:“陛下,御史已被逆贼杀害,手足尽断,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魏帝慢慢坐了回去,心中不免也有些愧然,喃喃道:“韩御史是朕的忠臣。”又问道,“渤海王呢?他可成功出去了。”
小内侍连忙叩首道:“回陛下,渤海王已交接与宿卫,一行人从南门而出。”
魏帝默默地点了点头,元洸到底还是与关陇世族有些瓜葛,如今贺氏几个关键人物虽然都已不在,但如果元洸还留在长安,崔谅便可立元洸为新君,以吸纳剩余关陇世族的支持。这样一来,先前那些努力,只怕都要白费。
然而在场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情却较为沉重。如今录尚书事的印玺在太子手中,渤海王若能成功归藩,则意味着无论是皇权大义还是可以牵动长安最大势力的人,都已流落在外。而他们,虽然还未沦落成可有可无的弃子,但已不再是天下权力的重心。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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