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入玉京宫已是两日后, 在王韶蕴的吩咐下, 单独为她在东面收拾出了一处住所。居所内陈设精致,床榻妆奁等物一应俱全。
除此之外另有四名宫人和两名内侍于此处侍奉,更不论在居所外负责院落清扫、修剪花枝等仆从婢女。如此众星捧月, 不过为着两个字,圈禁。
陆昭用过晚饭后,便听外面院门打开, 王韶蕴领了一名女官并几名侍女进了院子。院内的掌事葛忠亲自迎了上去。王韶蕴问道:“她现下怎么样?”
葛忠答道:“中午用饭之后便歇了一觉, 起来后在院子里走了走便回去了。阁子上的书捡了两本,不过略看看。下午果儿进去要给梳头, 没让,自己梳了倒有半个时辰,至于旁的就没有什么了。”
王韶蕴笑了笑:“倒像是她的性子。”说罢便让人去里面通报。
王韶蕴如今年已近四十,却仍是风貌盛时,眉毛画得浓挑,唇色却淡淡,即便是衣裳也不过寻常样式。身份尊贵却打扮寻常者,多半是在立业艰辛之初,当年陆昭祖父创下基业时,家中无一人穿绸,甚至衣服上也无刺绣。资源与时间每一分都要用在最重要的地方,想来如今凉王因削藩之事谋反,也并非完备之策。
王韶蕴将屋子里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陆昭道:“看来他们收拾的倒不大差,若有什么缺的东西,你便打发葛忠去取,只要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便不必报我。此处各局设立皆如长安,想来娘子轻车熟路。”
说完,对身后的女官道:“去给陆娘子量衣服。中单,披帛,氅衣等各做出三到四套,制式按照侧妃的做即可。”
旁边的女官将陆昭打量了一眼,并不知其身份,道:“王妃抬举,奴敢不领命,只是大王未曾纳过侧妃,却是无例可寻。”
王韶蕴只得道:“回头你去问翠翘,找我去年回家穿的几身衣服,你们照样子比着做,用度记在我名下便是。只是这件衣服要的急,有劳你们夜里赶赶,明日午时前送过来。”
陆昭道:“王妃不必费心,我穿这件便很好。”
王韶蕴却牵了牵嘴角:“你有心替我俭省,但明日太后设宴群臣,点你出席。穿这个出去,没得丢大王的脸面,落个苛待下臣家属的名声,我们大王怎么安心在前线打仗?”
陆昭闻言心中了然。这个时候武威太后要拉着她去出席宫宴,无非是一种政治表态。一是表明重将陆归如今也遣了家人做人质,自家待下也是宽厚大方,督促诸家效仿,以便于掌控凉州政局。二是要告诉大家,如今长安的靖国公府都已有人出逃,投奔凉王,魏国皇帝早已尽失人心,义理与大局皆在我方。
“去给她量身。”王韶蕴吩咐下来之后,自己坐在正位的席上。
那位女官即领了众人上前,在陆昭前施了一礼道:“劳动娘子抬一抬手臂。”陆昭依言而行,几人轻手轻脚地走近陆昭,一名小宫女托起她一条手臂,另一名则从袖内取出软尺,从陆昭的肩头捋至手背关节至腕子一寸处,而后报明长度,由另一人记录。
王韶蕴看见陆昭手腕处的那只血玉镯,猛地一惊,思想前事与那日太子情态,心中又不免酸涩慨然。
那一年,她初入宫为曹太后女侍中,元澈的母亲冯润恩为女史。汉中王氏甚少有人入都为官,她为家族兴荣而来,每日谨小慎微,仍不得曹太后欢心,倍感忧郁。有一日尚衣局的人为太后量衣,她在一旁侍奉针凿。傍晚太后倚身打盹,忽然尖叫了一声,众人一看,偏偏一根针从衣领处透了出来,扎进太后的皮肉里。
那日晚,她便因失察之罪跪于曹太后居所前。女史冯润恩前来看了她一眼,便走进了太后的居所,一个时辰后,她走出来,对自己道:“太后已赦你回去了。”冯润恩说话的时候浅浅地笑着,一弯梨涡,一张瓜子脸清清瘦瘦。
之后,她们便时常伴在一处。冯润恩是前朝遗族之后,国家不大,因此没入宫中后,也不过先做几年杂役。她不是明艳美人,但因常年伴书香左右,却多了几分知性温和。
后来自己被指给还是新平王的元祐,听闻元祐素日便有浪子名声,便笑着对冯润恩说,感觉自己嫁了个混蛋。她素日便是火急火燎地个性,说话也难得遮拦。
而润恩却似乎永远不怒不悲,但也没有特别欢喜的时候,除了一次。
那时她待嫁宫中,润恩偷偷找来自己,说陈留王元祾数月前临幸了她,如今要给她名分。于是自己便道了恭喜。然而她开心却非名分,她已有身孕,她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
那时候元祐的生母杜氏虽立为皇后,但储君空悬,立子杀母尚未成为众人的隐忧。她自己从妆奁盒子内取出一只血玉镯,交给了冯润恩,祝福道:“愿你生好女,替我长伴你左右。”
然而时过境迁,先帝不欲杀爱妻,加之关陇豪族皆不喜元祐拥兵自重,最后只封了元祐为凉王,转立了陈留王。而冯润恩所生长子,也就是元澈,在今上继位当年便被立为储君,冯润恩依旧法,赐死。
女官继续负责安排后续衡量的部位,譬如身长、胸围、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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