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曜一手被他拉着,一手僵硬地放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腰背直挺,像个被师长吓得手足无措的学生。可怜的老实学生点了点头,又在触到云咎含笑的目光时摇了摇头。云咎见她摇头,眉眼压低:“又不喜欢了?”
明曜漂亮的小脸都垮了下来:“您是想说我胆大包天么?”云咎微微偏头,笑了:“若是从前的我,会这样说你么?”明曜桃花眼微睁,背脊挺得更直,一幅义正辞严的模样:“当然不会!”云咎又问:“那我从前……会怎么做?”明曜抿起唇,感觉自己触碰着神印的手指仿佛烧起来似的。她移开目光,指尖往掌心蜷缩了一下,挠痒痒似地从云咎的额前划过。“这……又不一样。”明曜低声分辩道,“从前是从前。”云咎握在她手腕上的力度重了几分,沉黑的眼眸静静地盯着她,突然便多了几分强势:“从前如何?我现在想知道。”明曜一怔,感到神力顺着她腕间的血脉灌进去,蔓生咒骤然起效,她总算意识到——哪怕起着热,如今的云咎身上,也依旧带着执法神的影子啊。又或者只是,执法神身上带了几分千年前的影子而已。云咎含笑看着她,语气却并未和缓:“明曜,说给我听。若是从前的我,会对你如何?”少女红润的唇在云咎眼前徒劳地开合,饱满的唇肉被贝齿轻轻咬住,像是试图抵御什么令人赧然的答案:“会……您会、会亲我。”“哦。”云咎沉沉的目光落在明曜的唇珠上,那视线几分炙热,呼吸纠缠间,明曜几乎以为他要倾身凑近。可他只淡淡道:“好的。”好、的?明曜感到自己燥热的两颊仿佛被当头一盆冷水浇彻。旋即,如同被捉弄了似的恼意腾腾燃起,她用力地试图从云咎掌心抽回手,可云咎不放,只轻易地压制了她的动作。另一只手,甚至能悠然自如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明曜眼睁睁地看着云咎悠悠然喝了一杯茶,桃花眼睁得滚圆:“你、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云咎握着她细腕的手指动了动:“我没有欺负你,明曜,是你在欺负我。”明曜失语般沉了口气,简直不可思议:“我还能欺负你?”“千年前的事,我问过你多次,你都不说。”云咎将茶杯递到她唇边,深深地望着她,“可素晖、冥沧,甚至融晞都知道了。”“你不是在欺负我,是什么?”蔓生咒被撤去,云咎松开她的手腕,伸手轻轻抚上明曜的脸颊:“我梦见天道降下神谕命我处置你,也梦见你离开了西崇山。”“明曜,在那之后呢?你是因为这才去的北冥么?”云咎捧起她的脸,认真地与她对望:“明曜,我不知从前的我做了什么,可若是现在的我,在你离开的那一刻,我一定会拉住你。”“现在的我,愿意违背天道,也愿意与你结契。”明曜的呼吸突然滞住了,在北冥的这段日子太过安逸,而蔓生咒引发的高热虽然减轻了一些,也并没有自云咎身上完全褪去,因此她松懈了警惕,竟不知从何时起,云咎已想起了这么多。——千年前,她离开西崇山之前的那些岁月,是她和云咎共渡的最单纯轻松的时光,她因此多爱他,甚至在无数个斑驳陆离的梦境中都会想起那段日子。因而她在此刻,甚至尚未做好云咎回忆起这段记忆的准备,就被这些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结、结契?”明曜怔怔地重复了这两个字,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有了,我现在没有想过了。”“在那之后的事……也不是太好的事情了。”明曜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在回避些什么,她伸手环住了自己的身体,怔怔道:“神君,我……已经没想那么多了。何况现在我们一起在北冥,您也开始放下对魔族的芥蒂了……明曜已经很知足了。”她抬眼望向云咎,琥珀色的眼睛如一泊蒙雾的泉,她想起现在的一切,在这些话出口之后,才恍然意识到如今所有的事,已是她能够预想到的最好的状态了。冥沧没有灰飞烟灭,魔魂也都安然返回了北冥,素晖待在魔渊尚算安全,而她的亲族也确实没有受到太大的责难。她想起天道展示在她眼前的那三个世界。和那些世界相比,如今的她是何其幸运。云咎低头看着她,密长的睫毛在温柔的神光下落了虚虚的影。他执起明曜的手,用指腹抵住她因不安而不自觉搓动的指,尽可能柔和地放缓了声线。“可是,这次是我不甘心。”神明轻声道,“不管是千年前的我,还是如今的我,都不甘心。”“是我想娶你,是我想与你结契,是我想将你长长久久地留在西崇山,也是我想听你对我讲我们的曾经。”云咎顿了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明曜在东海渔村的荻花间吻他的样子……那时候的明曜,是刚从千年前的回溯中回来吧。那是她最爱他的时刻了。而如今,轮到他了。“我当真搞不明白你们, ”素晖倚着门框站在院外,一边看着明曜同融晞荡秋千的样子,一边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云咎道, “这都过去多久了,你们怎么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素晖顿了顿,微微挑起眉, 思忖着什么似得上下打量云咎:“你不会是始乱终弃、不想负责吧?”……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云咎微微蹙起眉,试图将话题重新拉回天道之事上:“都过去那么久了, 你进了多少神祇的梦境,依旧什么蛛丝马迹都不曾发现么?”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