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隆指着这些奏表,叹道:“这些人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将他们放到教育的位置,只怕会培养出一批像他们这样的小古板来。若放弃他们,东汉读书人不多,着实可惜。他们就像时代留下的痕迹,对自己所学的一切深信不疑,将异议视为异端,一心想恢复昔日鼎盛时期的荣光。刘隆感到可叹又可惜,又颇感无能为力。邓绥道:“前些日子,挚公上书请求太学成绩优异者可直接受官,以激励学子学习。”刘隆点一点头道:“多渠道人才并举是好事,只是不能泛滥。”邓绥笑道:“隆儿考虑得周全。明经的筹备,只怕还要再等孝廉考试稳定之后才能出。”“一切都急不得。”在刘隆的预想中,孝廉、明经、明法成为选拔人才的主要渠道,当然还有武举。“再过一两个月,就要举行武举,大舅父那里准备得怎么样了?”刘隆问道。邓绥笑道:“考场已经完工,特进让五营兵调试考试的内容。”刘隆闻言笑起来:“大舅父向来做事谨慎细致。等考试举行时,我与母后一起去看如何?”邓绥点一点头,笑道:“好。武举的主考官定为特进如何?”刘隆颔首:“我也是此意。大舅父从一开始就筹备这件事,朝中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步入十月,天气渐渐变冷,但京师却热闹起来。大街上经常有骑马而过的武人,他们都是从各郡来考武举的考生。人多了,不免发生矛盾。若非念着将要考试不能惹是生非,说不得这些人就动起手来。从边郡来的皇甫规好奇地观察着京师的一切。他是安定郡的考生,出生将门世家,年纪不大,但弓马娴熟,又通兵书,因此才压过郡国其他成年考生,来雒阳参加考试。来京路过扶风,他那当扶风都尉的老父亲皇甫旗十分欣慰,拍着他的肩膀道:“儿啊,好好努力,现在正是好时候,争取拼一个前程出来。”皇甫规信心满满道:“我一定会成为大汉最年轻的武进士。”然而,皇甫规来雒阳后,发现考生中竟然还有两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同样是凉州人,同样出自官宦世家。一个是来自敦煌郡的张奂,一个是来自武威郡的段颎。“敦煌和武威难道是无人吗?”皇甫规在心里嘀咕道。巧了,不独两同龄人是这么想的,几乎所有考生也都是这么想的。
这三人瞧着身材修长,体魄强健,但配上那张稚嫩的脸着实让人怀疑是否凉州无人。“武举是真刀真枪,难道还能像孝廉一样推荐吗?”不少人心中嘀咕。粗粗算下来,这次来京师参加武举的考生有五百多人。邓骘是今年的主考官,考核的内容与郡县差不多,分为骑射、步射、技勇和兵法,只不过考核标准要比郡县高上许多。考生骑射的马匹可以用自己的马,也可以用考场的马。骑马过来的考生都选择了自己的马匹。皇甫规也是如此,他牵着马来到考场,只见前面排几排的队伍。身后的考生东张西望,和皇甫规打起招呼,道:“估计今天肯定考不完。”皇甫规回头,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矜持地点头道:“朝廷自有安排,咱们只要好好考试即可。”黑脸大汉看见皇甫规的脸先是一怔,随后大蒲扇似的巴掌拍在皇甫规的肩膀,笑声震得他耳朵生疼。“你就是那三个小的?”皇甫规眉头微皱,不解道:“什么三个小的?”前面的人回头说:“就是你还有另外两个小孩,来考武举的都是壮汉。你们三个虽然体格尚可,但膂力肯定不如我们。”这人说着,还比了比拳头。皇甫规一顿,随后开口道:“愚弟读过《孙子兵法》《吴子》《孙膑兵法》《六韬》《尉缭子》《司马法》等兵书,不知诸兄读过什么兵法?”前后两人听了,都不自在地挠头看天,假装没听到这话。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是个硬茬子呢。来之前,郡国太守就和他们说了,朝廷开武举选将,选的要么是明晓兵法的将帅,要么是勇猛过人的阵前先锋。这小家伙说不得就是前者,而他们两个争的是后一种。“嘿嘿,排队,排队,快到我们了。”黑脸大汉出声,看着眼前老长的队伍言不由衷道。前面三项他都不怕,就怕最后一项兵法,这兵法还是最近两年现学的。学兵法之前,还要习字,老难了。皇甫规排队进去受查,将马交给小吏,拿了个丙三组的号码牌,被引到一队人的后面。他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这样的小队一共有八个,宽阔的广场上,竟然有八条首尾交错的马道。马道前方搭了一座高台,高台上坐着几位高官模样的人。众人皆静寂无声,考场响了三回锣,马道上就有人开始考核骑射。皇甫规的手心出了一层汗,他自诩功马娴熟,但在关系到自己前途和命运的重大事件上还是忍不住紧张。他阿父还对他说,如果这次考上,就能少走好多年弯路,若是考不上只能苦读经书,走征辟或孝廉的文臣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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