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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凉州时叔父接应,只是孤单两人未免显得凄清。"我们倒像是游伴似的。"这个天子身边的宠臣玩笑道,王家是凭着敛财好术发家,梁王反叛后国库空虚,方国虎视眈眈,而王家凭空能挤出许多钱来,豪富者必分财,盐铁由天子握在手中分给开采权,桩桩件件让民间议论纷纷,但王家确是跻身世家之列。

就在这档一阵拨浪鼓的声音传来。柳泠抬眼。

"爹爹!爹爹!"这客栈中的小孩先兴高采烈地奔了出去,"这孩子!"掌柜在后头跺脚,但小孩已经似离弦的剑一般蹿了出去。

"柳公子的孩子过几年也该有这般年纪了?"王樾感叹。

柳泠不答。抬眼看外头,原来是外头来了个货郎,转着拨浪鼓发出声响,周遭已经聚了一圈小孩。柳泠只看了一眼便挪回了视线,但客栈老板的孩子又蹦蹦跳跳地跳了回来,"爹爹,你看,三哥给我的!"

王樾撑着脸笑看,柳泠也看过去,那小孩邀功似的举着的手掌上,正躺着一只草编的蚱蜢。"这孩子。"掌柜环绕四周,面有歉意,"惊扰了各位实在对不住。和人家道谢没有?"掌柜故作凶相呵斥这孩童。

小孩摇头。又蹦蹦跳跳地出去。片刻后又回来了,腮帮子鼓鼓囊囊,手上拿着个藤编的灯笼框架,"爹爹,三哥说前些日子多谢你买了他一批板凳,这是给您的谢礼。"

王樾轻声笑,"这个货郎倒是会做生意的。"

柳泠漫不经意地往外看,货郎又分出了许多蜜饯来,周遭的小孩吵吵嚷嚷,他微弯着腰,有小孩抱着他的大腿,一阵风吹过,松垮扣在头上的斗笠歪斜。

柳泠攥紧了手中茶杯。

"怎么了?"王樾察觉不对。

"无事。"柳泠沉声说。心跳如擂。他的手不自觉地去摸身侧的佩剑。

不能引起骚乱。不能引起骚乱。不能让他注意到。不能让他注意到。跟着他。看他住在那里。然后将人带走。

柳泠无声吸气,手攥住了剑柄。

就在这档,柳泠看到了贺雁笑了。

在这数年间,无论是对方还是贺庄主时,还是栖身于高仪处时,他从未见过贺雁这样笑。

像是一切阴霾烟消云散。明朗的日光从乌云中倾泻而出。眉眼弯弯,倾心一般的笑。

"这货郎乍看之下凶相,笑起来倒是和煦。怪不得小孩子喜欢和他一道玩耍。"王樾撑着脸看了片刻,又将脸转了回来,见到柳泠时微微吃了一惊,"怎么了?"

当日宫殿烧成灰烬,天子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人没有,尸也遍寻不着。但死了就是死了,何须那许多佐证。

死了就是死了。贺雁已经死了。柳泠手指颤抖,他闭了闭眼,"无事。我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贺雁如此问庾枳。

庾枳手起剑落。却是削断了长燃的烛火,"我不跟你一道。你自由了。你救我一命,现在我还给你。"

贺雁醒来是在山野林间的茅草屋中,屋前纤竹五六丛,黄金的项圈被斩成两段扔在地上。贺雁疑虑,月余才敢相信。贺雁在溪流中沐浴,大笑不止。他自己都担忧自己是否会就此疯癫。

但天空从未如此明朗过。

贺雁毕竟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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