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吴大侠你还好么?”
“抱歉…”吴洺低声道,他不抬头,只是压着斗笠闷闷道:“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大侠,吴大侠?”敛海凑过去轻声道,他绕着吴洺走了两圈,可惜吴洺完全不搭理他。
敛海知道他应该没有生气,可是没有生气又为什么要一直蹲在这里,还一句话也不说,动也不动?
天色泛起了黄,马车已经没了踪影,敛海的腿都站得又酸又痛,可是吴洺还蹲在那里,他就像是要变成一朵长在那儿的蘑菇,继续不吃不喝不动也不说话。
敛海无奈,他佯做嗔怒:“你再不理我,我可就要走了?”
吴洺终于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眶有些红,仿佛哭过了一样:“嗯。”
敛海大惊,他走了一半的脚又停顿了下来,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很想再看一看瞧一瞧,可是吴洺又埋下了头去,那个该死的斗笠让他什么也看不见。
敛海心里打鼓,他问道:“吴大侠,你真的没事吗?你真的还好吗?”
吴洺慢慢道:“我没事。”
敛海挑起了眉毛:“真的没事?”
吴洺道:“我很抱歉…我知道那时还有其他人在,却对你做了那样的事。”
敛海愕然:“还有人在?”
吴洺道:“何鹰扬。”
“他不是走了吗?”敛海完全没有想到刚刚的一切会真的被其他人瞧见,他也有一瞬间的惊慌。他并不担心何鹰扬会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让他这个醉兰山庄的武林盟主夫人做不下去,他知道何鹰扬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动机。他只是有些担心,担心吴洺方才的样子被其他人见到,他有些卑劣地觉得,亵玩一个绝世刀客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给其他人看?
吴洺道:“许是不放心你,但是已经走了。”
敛海叹气:“这小子,现在都会对我耍心眼了,下次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吴洺不应,又重复道:“你让我静一静。”
敛海知道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想让他动一下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了。现在就是天塌下来他都不会挪上一下,他实在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和萧无辞一样固执,固执的人和固执的人才能做朋友。敛海深深呼出口气:“那我先回庄里了,吴大侠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
他说完,脚步一步不停地去了后院,他知道那个看了一切的小鬼就住在后院里头。虽然他并不担心何鹰扬到处乱说,可他还是要去看一看这个敢假装走了之后留下来偷偷看他的家伙。
院子里安静又清幽,密密麻麻的全是剑痕的绿竹在这儿布下了一层天罗地网。敛海的眼睛看着这些竹子,他暗中数了一下,这些竹子上有许多剑痕是今天才添的,难道何鹰扬才回来,就能如此勤奋刻苦地练剑?
敛海穿过竹子,他的步子越来越快——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绝不应该有的血腥味,然后他看到了血迹,在一片狼藉的屋子外头,里头,到处都是血,这屋子几乎都被打成一堆碎片。
“鹰扬!”敛海唤了一声。风静静的,没有任何回应,何鹰扬的屋子被打坏了,人也被打没了。
敛海的心有些发紧,他实在没有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大白天就有人在醉兰山庄伤人。
——难道是那个女人?何鹰扬是不是因为把她的事说了出来才遭遇了不测?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血迹,血迹一路蜿蜒向前,消失在了林子的深处。如此明显的痕迹,一个高明的内鬼绝不会留下这样的把柄。在这个时候追是很愚蠢的一件事,可是不追显然更愚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不追岂不是更要被一直蒙在鼓里?
敛海一跃,他的身子在这时候忽然变得比一只燕子还要轻,比一条鱼还要滑,就像是一缕轻烟,顺着这一滩又一滩温热的血滑过去。
突然他看到了一面爬满爬山虎的山壁,山壁上更有一扇并未合拢的石头门,门和山一个颜色,平常遮在花草之后,还真从来没有注意过。
这地方什么时候有一扇门?敛海心中疑惑,但他还是推开了门,门里是有一条早就被堵死的阶梯。而阶梯的旁边凭空多出了一条小道,又细又小的只能容纳一个人爬进去的小道,血迹在这里消失了,里面传来阵阵让人作呕的腥臭味。
敛海想了一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和吴洺商量,可左思右想也实在想不出吴洺跟着他爬这条通道的样子,所以他捏住了鼻子自己往里头爬。
他越爬,那股臭味越重,就仿佛掉进粪坑里头,这总不会是一个茅房?可谁又会把茅房建在山里头?
终于敛海看到了光,幽幽摇曳的灯光,这里像是有什么人生活过,置办了简单的石头和木头家具,半缸生了青苔的清水,一些风干了的食物,还的确有一个茅坑,甚至有血顺着茅坑继续滴落着。
老实说,敛海已经心生退意,他就是再不拘小节,再愿意忍辱负重,再能够为了最上头那位什么都做,让他从茅坑里钻进去都还是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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