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地打量了片刻,挺稀奇地看见糕面上还有星点细碎的金箔。
原看着挺朴素的点心,加了这桩,仿佛是城南的穷酸老道穿了滚边缠金的道袍,摇身一变成了京都的华贵国师,那身价那气派,立时就不一般了。
又看一眼淮山君,白衣高冠,连外罩的纱衣也是纯白无垢的。眼尾浅蓝淡扫,隔着氤氲水雾望过来的眸光,幽邃暗沉的,看着像是海上的浮冰。
这样的姿容风度,自然轮不上衣裳陪衬,哪怕散发麻衣,也会被当做是国士礼遇。若是出没在深山乡野,兴许会让人以为,是见到了跌落凡尘的神仙,从此攒碑作传,在青史上落下大好名头。
但若是结交过,也许就会知道,眼前的这位,并不是神仙,而是喝血勾魂的妖孽。
墨君圣想着,于是不免再仔细地看一眼。烛光下,帷幕中,流光飞舞眉眼婉转的,恨不得就那么,一直、一直、一直地看下去。
“凤昭公子,看的什么这么起劲?”
这是明知故问了。墨君圣将手中的点心放下,端起茶盏,眼中明灭不定的,都是转瞬即逝的浮光掠影。
“谢你的好茶。”
茶很香,馥郁不说,难得的是既幽且雅,却不冷,融融的暖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一丝缱绻。更弥足珍贵的,是内中所蕴藏的心意,足以使人铭记五内慰藉一生。
“长公子。”
撤开屏风,傅燎影从容自如地与墨君圣见礼。俯身而拜的时候,姿态端得很足,仿佛是很谦和恭敬的样子,却少了高门世家出身的三分含蓄,锋芒毕露得要割伤谁似的。
“傅燎影?”墨君圣的声气淡淡的,听着非常疏离。
“是。”傅燎影抬眼,看见墨君圣的时候,微微流露出打量的神色。
“你在看什么?”墨君圣冷冷开口。
按从龙域的规矩,直视为尊者,是为不敬。傅燎影才似回过了神般笑了笑,他还年轻,这么笑的时候挺有几分少年意气。
“长公子和执首大人好相似啊。”
也许这在傅燎影看来是恭维的话,墨君圣却觉得讨厌透了。他怎么会和那个人相似?他怎么可能会和那个人相似?一手执盏,分明已是怒极,却仍旧面色如常地,将那一口茶汤咽下去,末了淡淡道“傅大人真是深受信重,年轻有为”。
傅燎影道:“谬赞。”
傅燎影道:“以微末之身当此大任实在惶恐。”
话是这么说,但那神色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看着眉宇间很有几分傲气的样子。墨君圣自觉和他没什么话好说,径直问道:“他有什么交代?”
“执首大人思念长公子,希望长公子尽早动身。”
思念?墨君圣相当不以为然。也许墨斜安是想让他早回到澜沧京,但绝不会是因为思念。
墨斜安是很刻薄寡恩的人,甚至说是没人性也毫不为过。他与宁氏长久淡漠地相处着,只能说尽到了为人夫的本分,却不见得能顾念宁氏的心情,甚至在墨君卿远嫁不久,就聘了身份高贵性情温柔的妾室,勉强能算是和颜悦色的宠爱着。
他与宁氏年少相知的情分,仿佛是受不得彼此长久地消磨,终于耗尽了。
宁氏是独立刚强的女人,没有菟丝花一般的矫揉造作的脾气,但在强权的墨斜安看来,这就是不懂事。
但宁氏还是墨氏的当家夫人,后宅是她的天下,家里的事,他管不了,也不愿意去管,哪怕他的妾室话里话外地暗示“夫人刻薄”。
他就是这样想的,男人应当操心军政大事,若在家事上花了心思,就是“不像话”,妾室合该被正室管束,若是恃宠而骄坏了规矩,就是“不安分”。
他也许不爱宁氏,却给了她名分,和谁也越不过去的地位;他仿佛宠爱妾室,却任凭她在宁氏跟前卑躬屈膝,低眉顺眼地讨生活。
旁人提起墨斜安来,都觉得这是个城府深重的人,也不讲情分,根本就是全然无法相处。
但墨君圣把他琢磨得通透,不能把他当做是人,只要把他当做是延续沧鸾墨氏的铁则,就很容易对付了。
所以墨君圣从来不怕墨斜安,类比一下,大概就是“律法”之内从心所欲,细枝末节的地方他甚至可以给墨斜安脸色看。但一些诸如“联姻”、“为质”的要紧事,则没人可以在墨斜安跟前说得上话。
墨君圣淡淡地想,墨斜安是纲常的拥趸,长兄如父,也许墨正安说话他会听两句。可墨正安已经故去很多年了,正如他弥留时所说的那样,由得墨斜安变本加厉地折腾,他再管不了他了。
每年清明黄昏,墨斜安是绝找不见人的。大约是去祭拜了罢,是寄托哀思么?总该不会是心中有愧罢。毕竟墨正安没有被葬入祖坟,那里立着的只是衣冠冢,真正的墓,只有墨斜安才知道在哪里。
后来听淮山君所说,墨正安是被咒杀的,尸骨都朽烂了,因而不能埋在故地,会坏了风水。
“《梦世录》想来你看过了罢。”
那一日,他问了墨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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