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柔和。
江宁川坐在板凳上,一时之间不由得仰头看呆。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他真好看。
在章途望向他以前,他便匆匆低下头,好似被烫到一般慌乱无措。
山里的寒冷来势汹汹,要浸到人骨子里。走在屋外,大家都要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实,低头揣手,防止冷风灌进衣服。夜晚睡觉,风从门窗缝隙中漏进房屋,“呜呜”地哀叫,又听得大树枝干被吹折的动静,对比起来,燃着炉火的室内就格外温馨。
章途在这个冬天几乎没有出门,每日就是复健、读书、等江宁川下工回来。也有几次想走得更远些,撑着拐一路慢慢走,慢慢与相识的人们打招呼,却又总能被江宁川一脸紧张地抓个正着。
有时候他也觉得江宁川是不是太过小心,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同性对你的照顾仿佛母亲在照顾她的孩子,实在是让他不太能适应。但每每被江宁川激出些逆反的火气时,看见对方那双充满关切的双眼,章途总是无可避免地想起童年的那只黄狗,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你时世界里除了你看不到其他人。
于是便心软。
再者,现在是他寄人篱下,对方照顾他尽心尽力,他要说生气,也实在是没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说起来,他手里的这根拐杖还是江宁川带回来的,某天和江宁川闲聊,说自己这样无事可做也不行,在屋子里闷都要闷出病了,江宁川隔天便带回来了这根拐,是他自己砍了树,托村里木匠打制而成。
江宁川说这话时,章途正兴致勃勃研究新到手的拐杖,和从前家里的那根登山杖不同,这是一根医用腋下拐杖,却通身由木头打成。他撑着走了一圈,发现这杖光滑轻巧,没有想象中的笨重,高度也刚好与自己适配。
章途一边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一边知道江宁川为了给自己准备这副拐杖用了心,往日和朋友贫嘴惯了,此时也嘴上没把地感叹:“你……委实费心了,其实不用这样,再这么下去我都该以身相许了。”
江宁川高兴地看着他满屋子转悠,傻头傻脑问上一句:“男的怎么以身相许?”
“……”
章途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尴尬地想跳过这个话题:“我就瞎说,你别当真。”
为了显出觉悟,男女知青间都绝口不提儿女之情那些事,一问起来都只有伟大友谊万岁。大家对男女关系的话题尚且拘谨,聊到同性间的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以往和朋友说顺了嘴的俏皮话,江宁川这么一反问,章途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被乱拳打死的老师傅。
听到要自己别当真,江宁川小声噢了声,听着蔫蔫的。章途简直都能看见对方脑袋上趴下来的耳朵,活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怎么感觉他有点失落?刚得了江宁川的好处,章途也不好意思让对方失望,于是坐到江宁川身旁,把拐杖搁到一边,故作神秘地向对方招招手,耳语道:“我跟你讲的故事,你可别跟人说出去。”
江宁川十分积极地点头。
接下来,章途过去读的那些闲书上的典故一一抖擞干净了灰尘,统统从记忆的故纸堆里飞了出来。
父母死后,家中的书跟着也越来越少,看过的有些东西也不好跟人讲,免得落下话柄,徒然招惹麻烦。章途一个人读书生活,逐渐养成了谨言慎行的性格,以前是爱笑爱闹的,但现在却习惯微笑着听人说话了。
旁人评价章途通常是稳重懂事,今晚他倒是向江宁川展现出了少有的活泼。
神神秘秘讲了些古人断袖余桃的轶事,江宁川认真听完,语出惊人:“可是,我每天起床的时候也总是不想打扰你。”
他俩每天就是挤在一张床上。江宁川家的床对于两个大小伙子来说略微嫌挤,但在这样的严寒天气里倒是很不错,两人紧紧挨着,肌肤紧贴间互相渡着热气,彼此取暖。
章途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有点哭笑不得地纠正江宁川的脑回路:“我们是革命同志,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断袖是两个男的在乱搞男女关系……这、这能一样吗?”
单纯挨着睡觉是一回事,两个男人搞对象,行夫妻之实又是另一回事。章途自然知道其中区别,江宁川却像一张白纸,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章途实在不好解释,吞吞吐吐半天,只好模糊着说:“不要单看表面,这两者有本质上的不同。”
要他直白地提起“性”,多难为人呀。
讲到这个份上,江宁川再迟钝也该懂了。他虽不知道什么是断袖,但知道什么是男女关系,搞对象那点事嘛。他后知后觉出章途的欲言又止是因为什么,不禁闹了个大红脸,扯了个理由跑到屋外去了。
冰冷的空气总算让他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刚才怦怦直跳的心脏也随之回归到正常水平。江宁川说不好自己为什么这样紧张,究竟是因为这个话题,还是因为章途,或者二者兼而有之。他以前听过村上闲汉们聊天,期间不乏些粗俗言语,两个男人,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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