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确地看到山上有很多人活动的迹象,但这牵扯到民俗问题,他一个治病的外乡人自然也不好插手。景元见他在本子上记录相关的事,轻声告诉他这是大家在祭拜洞神,应星再想问景元却不敢回应了,只是呢喃着枫哥会让大家都振作,阴霾会褪去,苦痛会消散。
那一天应星正琢磨着让传媒大学的朋友去查一查洞神相关事宜,就被外面的声音吸引了,许多人聚在村口吵闹,应星连忙赶过去查看发生了什么,就见几个人捧着骨灰盒哭,有人穿着黑西装有人穿着白衣。再仔细一看,一个黑发男人的脸印在上面。
没由来的,应星突然想起在景元的书里夹着两人的合照,那个男人和眼前盒子上男人的脸重合在一起。
丹枫意外去世了。
有人说他是出了车祸,有人说他是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中了头,有人说他是一脚踏空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池塘,总之一切都结束了,被村民寄予厚望的丹枫被装进小盒子草草地送了回来。
人们七嘴八舌抱怨他命不好,如果不去上大学也不至于落得个身死他乡的下场,这样一来他当然也无法衣锦还乡给村民带来利益,就连祭祀主持都少了接班人。只有丹枫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他们佝偻的背更加弯曲,几乎要垂到地上了。
应星感觉天旋地转,他的脑中浮现了景元的脸,少女等待许久的人如今就这么潦草地死了,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甚至不敢想象对方听到消息后崩溃的表情。男人的脸上流下几滴汗,他透过起起伏伏的人头看到镜流也混在人群里,她的神色很是复杂,如释重负的放松、难以掩饰的狂喜、大厦将倾的焦躁、一丝微不可察的难过与惋惜。
他觉得镜流是个矛盾的存在,她明明本性不坏,却总是抱着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就像现在,应星发现了这个女人的悲伤,可似乎有一股力量控制了她,逼迫她站起来,用那种冷酷的漠然的态度面对家人以外的任何人,尽管丹枫也是同景元一样从小被她看着长大的邻家小孩。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她冷冰冰地宣布了此后再无丹枫的故事,这个名字就像无数个短暂存在过的生命一样封存在村中的坟墓,无论他生前是否耀眼,是否罪恶,是否有感情,是否帮助过他人,死了就是死了,他不会再有未来了。镜流拨开人群,平静地扶起哭得蜷缩起来的丹枫父母,轻轻开口请求众人:“不要再说起他了,会扰乱元元的情绪,你们也不想短期内有人接连死去吧,折了村里的风水,报应会找上所有人。”她隐晦地掩去洞神的名讳,却足以让人面色惨白,一牵扯到自身利益,吵吵闹闹的人群一下子作鸟兽散开了,就算想嚼舌根也只敢在心里念叨,谁不知道镜流是个疯女人,发起疯来几个大汉都控制不了她。人们从应星旁边穿过,脚步凌乱,卷起一阵阵风,他还无措地愣在原地,被镜流冷漠的一眼看得寒毛直竖。
此后再也没有人提起丹枫的名字,大家默契地装起傻子,景元依旧窝在树荫下看书,时不时伸长脖子对门口探寻几番。
别看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应星想这么说,可他知道精神支柱对病人的重要性,如果可以,他比谁都希望丹枫能活着。镜流并不在意丹枫,她只是每日给景元熬着汤药,可小孩收不到新的信件,当然会越发焦虑。
有一天景元实在没憋住,端起药碗抿了一小口,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吐了,呕吐物喷溅在桌面上,全是辨认不了的糊状物,一股股沿着桌子边缘淌下来,牵出长长的粘丝。镜流的脸色很难看,她日夜供奉,借得洞神眼睛,抓的都是灵丹妙药,熬了小半夜才把固体煮化,让小孩辨别不出原材料的成分,如果他不愿吃这健康长寿药,岂不是触了仙家霉头?可景元实在是下不去嘴,他捂住嘴巴往楼上跑,镜流一把扯住他的长袖想把他拉回来吃药,那人却扭身一躲,一溜烟窜走了。
他锁住房门大声向镜流道歉,女人拍着房门气急败坏地叫着让不听话的坏小孩出来,他不敢泄力,即使没什么力气,依然撑着木门不敢松手,“再喝这种汤我真的会死的,求求你小姨不要再用那些东西来做药了!”
“你懂什么,我那么辛苦跑前跑后不还是为了你的身体,你为什么不能再懂事一点呢?再说洞神大人会害你吗,乖,元元,快出来把药喝了。”她尽力克制怒火,转而温柔地哄骗景元出来,只得到更剧烈的抗议。
“可是我做不到,我一喝那个就想吐!”他用手背抹着脸上湿漉漉的液体,想起丹枫走前温和的脸,那个时候因为丹枫一家人时不时窜门和镜流走动交流转移她的注意力,女人还没有那么狂热地追求鬼神,自然也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药品,丹枫上学后镜流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丹枫哥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给他继续送信了,过年也不见他回村,哪怕一条新消息都没有,想起那一天不算愉快地道别,难道是他做错了什么吗?是模糊的性别,是孱弱的身体,又或者是单纯地把他当成累赘了?
“你太自私了!为什么不能多为别人着想呢?你想想我,如果你死了我要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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